那莫名其妙摔下城樓的人和引大公子去鴻烈城的人就像是一層迷霧,讓姜齊遍體生寒
是誰?
他在腦海中一遍遍地過着過去兩月内大公子接觸的人,一遍遍的想找出任何一點不尋常之處,直到回到帳篷,轉身碰上賀蘭鄲那雙露着怪異和疏離的眼睛
“賀蘭将軍,你怎麼沒回去?”
“這是我的帳”
姜齊恍然驚覺,立刻屈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拱手道:“得罪得罪”
“慢着”,賀蘭鄲側頭示意他進來,開口道:“過來坐,一路上我看你在想事便沒有打擾,我卻還有事問你”
她掂起水壺,發現裡面已經空了隻好拿着旁邊還留一點水的杯子放到他面前
姜齊面色複雜地看着他,賀蘭鄲立刻擡眉解釋道:“幹淨的,是我上次倒了杯,隻是沒喝”
姜齊問道:“什麼時候倒的”
一陣沉默蔓延開來
“……幾天前”
姜齊默默收回了手,哈哈道:“沒想到在賀蘭将軍這,這樣的水還能和幹淨扯上關系,實在是……講究?”
賀蘭鄲雖有些不好意思,卻有些理直氣壯
“戰場之上有口水喝都要謝天謝地,所以的确是比不上姜大夫講究”
賀蘭鄲嘴硬地解釋着,手卻要拿走那個杯子
姜齊的目光落在她那雙生了薄繭的指腹,而後一路蜿蜒,停留在她常年覆面的臉上
松黑鬓發,白玉面龐,嫣紅唇色,鶴灰秋瞳
這樣的好皮相,白白舍給了活得這樣糙的一個人
姜齊收回目光,說道:“沒事,你想問什麼?”
賀蘭鄲坐下,正色道:“你方才問箫攸為什麼派人來成都,你是見到什麼人了嗎?”
姜齊垂下目光,搖搖頭
“沒有”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看着掌心說道:“箫攸的确是沒本事把人綁去鴻烈城,但可能會派人引大公子出走熵國,隻是現下,我卻覺得熵王的這個聰明兒子真不一定知道内幕”
賀蘭鄲點點頭,說道:“那他說的謀士呢?”
姜齊歎了口氣,勸人勸己道:“死得透透的,看那些人能吐出多少東西吧,否則沒法往下追”
“若是,大公子知道即将起戰……”
話說了一半她便不說了,姜齊悶笑一聲,接上了她未盡的話
“若是知道即将起戰,大公子單槍匹馬去鴻烈城,打算殺掉主将,制止這場戰争?亦或是打算談判,以和為貴?”
賀蘭鄲不說話,這件事處處存疑,任何一點猜測都顯得異想天開
“我的确不知道大公子去鴻烈城後想做什麼,但倘若真是為了這場戰争的事,他會不會知道起戰原因,又是誰告訴了他?”
姜齊說道:“南疆道獲悉熵國的事,從來都通過德榮公主的密信,但是兩月内,德榮公主沒有傳過一封”
賀蘭鄲看向他,姜齊卻依舊目視前方
“至少我去辋川前,沒看見一封,等我們見到德榮公主,就會知曉我說的真假”
賀蘭鄲的手指輕敲桌面,成了悄無聲息的帳篷裡唯一的動靜
“還有其餘要問嗎?”
賀蘭鄲盯着着自己的指尖,餘光卻是窺伺着姜齊,說道:“不光大公子去的原因和方式存疑,就連他堅持說大公子自刎這件事,你都不反駁嗎?我并不了解大公子,但是你之前說過,大公子的手是舉不起重劍的”
姜齊一愣,随後笑着說:“你之前和我說過箫攸的這些胡話,因此我隻當耳邊風,沒放在心上”
她的眼底盡是懷疑,姜齊卻沒有不在意,反而問道:“賀蘭将軍既然不信我,為何又和我說這麼多?”
賀蘭鄲擡眸看向他,又雲淡風輕地遊移了目光,隻是緩緩握指成拳,輕輕砸在了桌子上
“侯爺是不會留不信任的人在身邊的”
說出來這句話時心裡快糾結死了吧賀蘭将軍?
“那就多謝信任”
姜齊有點想笑,微微歪着頭看向賀蘭鄲,心中陡然浮起一股異樣的感受,驚得他立刻站起身,面上卻依舊神色自若,十分手欠地把賀蘭鄲跟前的那半杯水潑到了地上,又恭恭敬敬得放了回去
“你……”
姜齊似是嘲弄賀蘭鄲,又像是敲打自己,咬字道:“聽聞犀大人冠帽落蝶,這樣雅緻的人,不知賀蘭将軍過門後,會不會也能近朱者赤”
說罷,他便笑着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