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們從東開始這樣繞一圈,這樣也便于您更好地感知方向感,您看怎麼樣?”
司染局促地點點頭。
其實從哪開始都一樣,她根本分不清哪裡是東,也記不住。
記得剛在美院報到的時候,她不敢社交,去宿管領了床鋪用品之後就找不到宿舍。之後在美院呆了整整一學期,還是沒辦法把校園的建築場景在腦中完全複原,地理感一直弱弱的。
還好有萍萍,四年來一直帶着她,上課即使不在一個教室,萍萍也會先把司染送去,再去自己的教室。否則的話,司染心裡歎了口氣,恐怕她根本無法完成油畫專業的修習。
連輔導員和系主任都反複找她談過幾次話。
“搞藝術雖然可以稍微孤傲疏冷一些,可藝術說到底是人才能欣賞理解的藝術。你總不能把自己關起來,完全不見人,或者隻見熟悉的人,讓你的畫自己去找欣賞它的人吧。”
全國美院每年畢業的油畫生幾萬人,總不可能每個人都當藝術家,大部分人還是以此為職業糊口而已。
要工作就要與人接觸,像司染這樣可不行。
司染是美院難得一遇的天賦型選手,她的畫充滿靈氣。很多導師都喜歡她,沒畢業的時候就紛紛在圈内推薦她的作品。是以司染在美術圈内小有名氣,不少定制畫作帶來的收入除了幫助她積攢了還助學貸款的錢,還有了投資入股畫室的啟動資金。
畢業後蔡茜想合夥開畫室的時候,即使萍萍沒勸她也會同意的。隻負責教療愈課内容,對于司染來說是最好的,畫筆是她鍊接這個世界的橋梁,也是聊以慰藉的保障。在畫室跟學員一起創作的時候,她沒有那麼恐慌。
“夫人,既然您能聽得到,那我就直接說話,您可以用手語,可以嗎?”
司染沒異議。
能這麼遷就她的怪異,她已經很感激了。
這也是司染想通後答應結婚的原因之一。
“這裡是先生的茶室,他每周會抽一天在這裡泡茶,看書。”
司染順着方向看去,茶桌上除了擺放整齊的茶具以外,還有一本書,封皮司染熟悉,因為她也看過。
那本書中有一句話——心向陽光或地獄,不過一念之間。
是她剛出事那年,心理情況極差時候看的,暗黑邊緣文學。
沒想到斯野也看。
“這裡是健身房,這裡是貓屋,這裡是衣帽間……”岑姐一間一間介紹,司染已經有點頭暈了。
塵吾院太大,她現在已經不知道來時的餐廳和卧房在哪個方位。
“這是書房,先生工作的地方,書房裡面的東西您最好别碰,順序亂了都不行。”
岑姐好意提醒,她剛來的時候并不懂,盡管先前對她說過書房不用打掃。可有一次偏巧看到書房裡面的書疊放淩亂,A4紙壓在書下散落一堆,岑姐便幫他把書拿起擦了桌子,A4紙疊好然後又放回去。可因為放置的角度不對,斯野臉色陰郁了一周,心情很不好。
斯野情緒低的時候氣壓就随之降低,壓得人喘不過來氣。還不如真把脾氣發出來,罵她一通來得幹脆。
那段時間岑姐每次來塵吾院的路上都心理壓力極大,之後再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這間書房不是斯野昨晚辦公的那間,這間更大,裡面的東西更多,書架上一目望去得有千餘本書。
不像書房,像圖書館。
司染被震撼到,不知道這些書是不是斯野都看過,還是僅僅買來當裝飾的。
岑姐在前面又推開了一扇門:“夫人,這裡是您的畫室,上個月裝修好的。用的都是高等環保漆,位置也比較通風,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司染一愣,跟着走過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到。
整整有一百平的房間,布置成畫室的模樣,畫架,顔料俱全。
“先生交代說,您有需要再添置的用品就讓霍先生采購。”
司染咬了咬唇,點下頭,雙手攪在一起,把裙身上的棉布料都給擰皺了。
*
塵吾院的布局一時還不能在司染腦中落座,還是讓岑姐領着才回到昨晚的卧室,走路都走了二十分鐘。
司染拿好東西,要出門,岑姐便也走了。
塵吾院的規矩,主人不在的時候,傭人不能獨自在這裡,除非準備飯食,可以提前一個小時,但需要跟霍言報備,大門處也有進出監控。
先前如果沒有她在,斯野工作忙,一周裡有五天都得在外面應酬,很少在家裡吃飯,更别說來塵吾院吃。
現在有她住過來,岑姐就變得很忙,早上要來給她做飯,她白天不在岑姐還要回去,到了傍晚又要來。
司染感覺很抱歉,岑姐笑。
“這樣才好,這樣我拿的這份工資才不心虛。”
以前拿着五位數的工資一個月幹不了兩天的活,比她兒子賺得多還清閑,讓岑姐總感覺惶恐。
想起薪水的事,岑姐笑眯眯地:“先生對我們傭人很大方的,逢年過節還都讓霍先生給我們采購禮品。”
因為司染提前說了今日要出門,所以小季的車就停在門口等着。
司染提了提裙擺,拉門上車,纖長的小腿筆直,腳踝細瘦,人看起來很單薄。
司染的确比較瘦,一米六八的個子,隻有八十多斤。初晨的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更纖柔。
岑姐看着有點心疼,她有一對子女,年紀剛好跟斯野和司染一樣,氣質性格卻完全不同。都是正常二十初頭活躍莽撞的年紀,大兒子上班三年了,還沒存下來積蓄,小女兒跟司染一樣剛剛大學畢業,不想工作,賴在家裡說要二戰考研,一個個都還像孩子。
不像司染,年紀也才剛二十二,心裡像是兜了一天窗的事,太過于沉靜内斂。先生就更别說了,成熟得不像二十五歲的年紀。
先生也挺瘦的,霍言讓她熬雞湯給他補補的時候說滑了嘴,那麼高的個子好像也才一百三十多斤。
岑姐站在外面道:“夫人我晚上給您燒個雞湯,您吃嗎?”
司染怎麼樣都行,不喜歡麻煩别人,也不會拒絕,自然點頭。
車身将開時,看到岑姐站在那沖她笑。
司染蜷了蜷手指,車子已經發動,即将拐彎。
心口砰砰直跳,岑姐的身影即将湮沒之時,她趴在車窗上,打了句手語。
【“魚腥草瘦肉湯”吧,魚腥草焯下水】
不确定岑姐有沒有看見,車子已經拐出路口,平穩前進。
*
“去‘新淮路’畫室嗎?”小季問。
霍秘書交代過新夫人是在畫室工作,早晨她說需要出門,沒有特意交代去處,小季以為她要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