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任青痕沒想到的是,傅爺爺不僅菜做的好吃,人也很健談。
原本以為這樣的書香家庭都會“食不言寝不語”,不想,傅爺爺在吃飯的時候卻挺喜歡聊天。
一場晚飯下來,傅大學委的話不多,就數傅爺爺愛說。
吃完了也拉着任青痕聊了許久,得知任青痕的練習生身份,傅爺爺覺得有趣極了,走時,還邀請他下次也來吃飯。
“小任,今天飯菜還合不合胃口啊?”
“特别合!爺爺您做蘇州菜的也太好吃了!”
“以後想吃就讓阿寂帶你來啊,我這兒啊,随時招待。”傅爺爺笑容慈祥。
“好嘞!”
和傅爺爺打完招呼,傅容寂便帶着任青痕下了樓,往車站走。
将近8點,此時的天已經是黑了。
他們是準備從護城河邊上走的,夜晚時,護城河這兒會很熱鬧。
對面的小廣場上到處都是人,有跳廣場舞的阿姨奶奶們,也有遛狗的年輕人,還有在石頭堆裡爬上爬下的小孩兒。
他們并肩走在河邊的小道上。
路燈已經老化很久了,散發着微弱,暗黃的燈光。
河邊的柳條垂落,觸手可及。三月的晚風,吹得柳絮肆意飛揚。
“你外公家這兒景色真不錯。”
任青痕擡手接住了一隻柳絮,用柔光看向夜晚倒映着旁邊酒樓燈光的湖水。
“确實不錯。”傅容寂低頭穿過一片柳條林,“其實這裡不光離附中,我以前上的初中也在這一塊兒。”
“過個橋,穿過城牆再走一段,就到了,在那個方向。”他向他們的斜後方指去。
然後又繼續道,“那裡是七中,我的初中時代就是在這兒度過的。”
說完,又朝着他們的前右方指了指,“我們現在往前走的方向,那座橋的後面,是我的小學,也在這一帶的城牆邊上。”
“嘶……這麼一想,”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笑得很清澈。
“看來我與這些美景的回憶,倒也真不少。”
三月晚風吹拂柳,身側的少年一襲白色繡花大衣,勁腰間,還挂着枚荼靡雕花玉佩。
任青痕在轉頭之時,正撞見眼前人清澈的笑容,皓齒明眸。
金框眼鏡略有些反光,但仍能看清他的眼,還有垂下的睫毛。
臉頰的痣,乖巧地躺在潔白的肌膚上,在路邊燈光的照射下,更加顯眼了些。
蘇州男子……
都長這樣嗎……
這一望,叫任青痕反倒有些戀戀不舍了。
“那挺好呀。我小時候就看不到這麼好的風景。”他緩緩将視線從學委大人的臉上移開。
“我小時候不是在孤兒院吧,”他用腳踢走了一塊路邊的小石子。
“雖然我那兒是上海,院長有時也會帶我出去玩,但我們那兒實在太偏,就算是出去,看到的,也不過是荒郊野外,農村草田罷了。”
“不過幸運的是,我被我爸看上收養了。”
他長呼出口氣,像是在釋放着多年擠壓的孤獨。
“其實我朋友不多,小時候在孤兒院裡,玩伴是有,可後來……走的走,去的去,就剩了我還停留在那裡。”
“六歲那年被帶走,後來做了練習生,朋友就更交不起來了。”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裡,人們從小開始就看到的,更多是利益。”
“所以真心朋友,這麼多年,我也就隻有孟良辰一個。”
說到這兒,任青痕苦笑了笑,又繼續道。
“哦對,孟良辰……就是上次遊戲直接進了我們房間那個,嘿嘿……”說到孟良辰,任青痕突然就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社死事件,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記得。”傅容寂回憶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呃,其實那天……我和良辰是有些誤會沒說清楚,他這個人……說話就是這麼一驚一乍,昨天……”
“沒吓到你吧?”任青痕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把那天的事情向學委大人解釋,不過現在……
等學委開口的這一刻,他确實有點緊張。
“沒關系,那天看出來他是一個活潑的人了。”
傅容寂自己還在琢磨着,怎麼問才能把昨天任青痕和那個男生的事情套出來,沒想到他竟自己開口說了。
“青痕,”
傅容寂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
“那我們……是朋友了嗎?”
任青痕有些意外,不過想了想自己剛剛說起朋友的話題,又覺得沒什麼了。
“當然,我這都去你家蹭飯了。”他笑着用胳膊戳了學委大人一下。
“那……我能問你一個事情嗎?”傅容寂的語氣有些遲疑。
“你問啊。”任青痕歪着腦袋看他。
“第一次來我們學校那天,廁所裡。你……”
“為什麼哭?”
為什麼哭……
直到任青痕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傅容寂在他腦海裡回響的聲音才漸漸消散了去。
夜晚的漢江橋南,燈火闌珊。
江邊城牆的暖黃色燈光照得人有些懶洋洋地。
任青痕忽然覺得眼皮很重,他閉上眼,回想起那時自己和傅容寂的對話。
“我……”任青痕其實并不是不願答,而是,他不知自己該從各答起。
“算了吧,你要是不方便說也沒關系。”傅容寂在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朝他溫柔地笑了笑,給了任青痕一個退路。
“傅容寂。”
“我其實……有點輕度的抑郁症。”任青痕勉強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