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眠沒管他,自顧自坐在書桌前。
光從窗戶投射進來,照在林青眠臉上,明明天氣預報說今天沒太陽。偏偏出了太陽。
他閉上眼睛感受太陽帶來的暖意,輕輕的笑了。而那一縷縷蔓延着的陽光,透過常青樹葉,交錯印在林青眠的上半身,林青眠用手抻着下巴,望着遠一點的山丘,眼神空洞,他在發呆。
池南晝心跳的厲害,他坐得近,能看清對方臉上的皮膚紋理。
林青眠被光包裹,十分的…幹淨。
池南晝腦子裡隻有這個詞,他忍不住湊得更近,看更仔細些。
這種吸引是不由自主的。因為人天生具有欣賞美好事物的特質。池南晝就着好天氣畫了以林青眠為主體的冬日暖陽單色油畫。
池南晝私以為自己畫得出彩,他覺得林青眠肯定會答應下來。
果不其然,林青眠望出了神,他沉默地看着畫中的自己,笑的很溫暖,他剛剛漏出了這樣愉快的笑容了嗎?
“我答應你。”
林青眠他後悔說這句話了,因為在池南晝離開的兩小時後,他關好門窗燒炭,他沉默地坐着,反複看着媽媽的日記本。
讀了一遍又再讀一遍,讀到第三遍他感到太陽穴突突的痛,接着頭暈眼花惡心的反應通通感受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不該答應池南晝的。
他花錢買下了這間20平的獨間小平房,心想這樣他死了不會給任何人造成負擔。
媽媽留給他的錢在他死後會通過遺囑公證人捐給基金會。
他計劃了一個月,今天還給老徐道别了。
池南晝的出現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像微粒,投入湖中沒有泛起波瀾。
林青眠徹底站不穩了,他跪坐在地,手中還拿着那副池南晝命名為《生命》的畫。
眼淚大滴大滴的流下,他開始呼吸困難了,他閉上雙眼準備接受死亡的到來。
林青眠腦中一片混沌,出現了好多聲音。
「林青眠!林青眠!不要怕,我帶你去醫院。你答應我的,你要做我的模特,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青眠,媽媽希望你平安健康,這是我唯一的心願,答應媽媽一定要好好活着。」
「林青眠,今天你還不醒嗎,表彰大會上,校長讓我上台發言,他說另一位同學林青眠的身體不好,不然我們兩個要一起上台領獎,你可是聯考的第一…」
「青眠,媽媽自私地離開,現在想自私地請你留下來,青眠,你要是原諒媽媽就活下來好嗎。」
「林青眠,你看我又給你畫了一幅畫,你睡着的樣子挺乖的,對了這是我以你為原型設計的人物,你要快醒來才能看。」
「青眠」「林青眠」「青眠」「林青眠」
記不清聽到多少聲呼叫,林青眠睜開了眼睛。
“林青眠!醫生!醫生!”
對方的聲音急切,眼神一直落在他臉上。
隔着呼吸機林青眠張嘴在說着什麼,池南晝湊近耳朵。
“為什麼。”
話音剛落,林青眠又昏過去了。
等到林青眠徹底醒過來,已經是3天以後。
他意識清醒了不少,能開口說話。
林青眠是中度一氧化碳中毒,池南晝發現的時候林青眠已經昏迷,幸好他反應及時送往醫院。
醫生說林青眠原本身體就不好,加上這次中毒,能不能醒過來就靠他自己的求生意識了。
最後,林青眠還是醒過來了。他插着呼吸管,靜靜地躺在床上,直到池南晝來他也沒反應。
“林青眠。”池南晝喊得很小心。
林青眠想要坐起來,池南晝看清了他的意圖,主動幫忙将病床搖起來,方便他舒服地半躺着。
“為什麼。”
林青眠開口還是那三個字,他其實想問的是為什麼會來救我。
對方沒有思考就立即說道:
“因為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因為你那碗雞蛋面很好吃,因為你答應我做我的模特。”
林青眠其實想不通他和池南晝不過萍水相逢,見面次數不過三次。連朋友都稱不上,隻是有過一兩次交集的陌生人。為什麼池南晝會纏着他不放。
他躺在床上任憑淚水亂流也不打算想明白了,搖搖頭後緩慢開口:“這次我真的答應你了。”
池南晝對上林青眠認真的神情,他走到林青眠床前,輕輕地抱住他說謝謝。
謝謝你願意答應,至少把你留下來了。這句話池南晝沒有說出口。
這個擁抱很久很久,兩人誰都沒有先想要分開,最後還是池南晝察覺林青眠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他才謹慎地将他放下。
網吧的窺視,出租屋的描摹,醫院的擁抱。僅3次的交集,林青眠問他為什麼,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好像每一次靠近林青眠,心跳就比平常更快一些,而這種想要再靠近林青眠一點的感覺,變得不受控制。
十七八歲是個什麼年紀呢?林青眠感受到痛苦和愛交雜。這大概是心理從懵懂走向成熟的過渡階段。
這個年紀的他們往往開始學着探尋有關“愛”的事物。然而,在相關的知識經驗不足的情況下,“愛”顯得晦澀、神秘、富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