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露白去找傅雨歇的時候,不出所料,人不在别苑,問了侍女才知道她回了房,午膳後就出門了。
“她可有說去哪兒?”
悅齊看淩露白這樣,又想起傅雨歇平日基本不出别苑的門,今日是有些反常,回想了一下才道:“阿溪姑娘說了,是去桃林。她說隻是去散散步,她也認得路,讓我們不必跟着,所以我們這才沒有随行。”
主動交待了行蹤,倒也不置氣,這個反應比淩露白預想得要好。她點頭,吩咐了一些話,便去桃林了。
悅齊皺眉,總覺得她們之間怪怪的。
傅雨歇獨自來了桃林,桃花相比之前謝了一些,但并不影響這漫山遍野的豔麗。她随意漫步,瞧見了之前那張石桌和石凳,回想起先前淩露白帶她來時的情景。當時沒有太多感受,現在卻覺得那日的時光着實美好。看着這片花海,心裡都變得柔軟開闊起來,感覺這春日風光和世間萬物都萬分可愛。
淩露白沒有騙她,這幾日,腦中依稀能記起一些零碎的畫面。雖然還無法拼湊成一個完整的過往,但顯而易見,恢複記憶隻是時間問題。
她到石桌旁坐下,思及恢複記憶,心中并不似先前想的那樣如釋重負,相反地,她還莫名地生出了些抵觸情緒。興許是直覺她的過去不是愉悅的,人的内心對不美好的事多少會有逃避的念頭。
微風陣陣,連帶着桃樹枝頭不斷搖曳,粉色的花瓣如雪花般一片片落下。傅雨歇想起那日,身着鵝黃色衣衫的那人微笑着向她走來,眉目清秀,氣質出塵,記憶裡的心跳聲穿越了時空的鴻溝,此刻又讓她心如鹿撞起來。
然後不知怎麼的,夢裡那些她們肌膚相親和暧昧的話語也陣陣襲來,僅是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身子發軟。
而不管她承認與否,有些事,已經超出了她的控制。
“再過段時間春天就要過去了,這桃花也快謝了。”恍然間,聽到淩露白的聲音。她擡頭一看,那人果然正信步向她走來。
傅雨歇也就掃了她一眼,随即就收回了視線。
淩露白自然是察覺到了她冷淡的态度,到傅雨歇身旁坐下後,說:“下一次桃花開的時候,也不知道誰會和我一同賞花。”
傅雨歇笑了笑:“是誰都不會是我了。”
“為何不會?你就這麼忍心,出了雲鶴宮就再也不與我往來?”
“是。”傅雨歇回答得堅決。
淩露白并不驚訝難過,這樣的回答符合這人不留情面和冷淡的性子。但她也清楚,口是心非隻是她慣用的僞裝伎倆,害羞腼腆才是她的内裡。自己隻要稍微使些手段逗她,她就會羞個面紅耳赤。
“還在生我的氣。”淩露白抓住她的手臂肯定地說。
被她握住的地方傳來她掌心的溫度,傅雨歇垂眼看了看,又移開視線,語氣緩和了些:“沒有。”
“秦鏡說的話冒犯到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淩露白握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一雙眼睛凝視着她一眨都不眨。傅雨歇即便沒有看她,餘光還是能感受到她此刻專注又炙熱的目光。她本就害羞得很,極度不适應她這般直白的注視,加上這人放低姿态反倒搞得她極為不好意思,哪裡還敢轉過來面對她。
“阿溪……”淩露白輕輕喚她。
傅雨歇稍稍扭過了身,嘴倒是挺硬:“替她道歉,宮主自己呢?”
淩露白聞言笑了,覺得這人可愛得緊,竟然在糾結這個。于是松開了她,改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我也錯了,大錯特錯,竟然放縱下屬對你如此不敬。你說得對,我這般在乎你,她這麼做,我還要替她收拾爛攤子。這不我就好好管教了她嗎?”
當時這麼說的時候,傅雨歇沒覺得怎麼樣,可現在淩露白複述出來,驚覺自己究竟是說了些什麼。
“闆子是沒打,不過關了她十日禁閉。”淩露白繼續道,“你是我的貴客,這次是我待客不周。”
傅雨歇再也聽不下去了,投降般地連連說好:“好了好了,我說了我沒生氣。”這等事雖然令她不痛快,但也沒有到生氣的地步。
“那為何不轉過來看我?”
傅雨歇無言以對,她已經臉頰發燙,再轉過去豈不是丢人了。
“定是我的道歉不夠有誠意。”淩露白起身,傅雨歇以為她要走,結果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拿着食盒,一件件往桌上擺。
這當中的空檔,傅雨歇也慢慢平複下來,臉上的紅潮退去。然後一轉頭,發現桌上擺了好些糕點水果,甚至還有酒,她甚是震驚:“這些哪裡來的?”
淩露白指了指腳邊的食盒:“我來的時候讓風袖準備的,方才她送了過來。”說着,她斟了兩杯酒,舉起杯子,“我自罰三杯,向阿溪姑娘道歉。”
傅雨歇話都來不及說,這人就一飲而盡了。正當淩露白她要倒第二杯酒時,傅雨歇制止了她:“我說了不生氣,宮主不必如此,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已經喝了一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淩露白眼眸含笑,放下酒杯:“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