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紅掃了眼小桌闆上的水,正在猶豫着,要不要狠下心,莳夏終于被推醒。
“唉呀,好痛!”莳夏一睜開眼就被痛得一激靈,左邊臉在玻璃上攤大餅,已經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毒辣地加熱煎烤着。
她呲牙咧嘴地撕下,一大片詭異的紅貼上了少女白嫩的臉蛋。
“哈哈哈哈。”王小紅笑得酒窩又出來了,“你好像鄉下媒婆塗腮幫,還隻塗了半邊,這也太醜了。”
“你才醜呢!”莳夏揉了揉臉,背起書包就走下車。
大巴車開了幾個小時,早已經遠離市區,道路兩旁的白桦樹格外筆直高大,在群山的簇擁下零零散散的房屋愈加渺小,連人身處其中也顯得微不足道。
空氣冰涼清爽,與空調車裡的窒息不同,清晨的霧氣混合着水珠仿佛在全身滌蕩。
“好了,趕快排好隊。”老馬站在台階上,手拿喇叭,就差一面紅旗,“這是後山,路程要遠些,不過自然風光好,一會爬山要……”
老馬在上面講安全,下面一群潑猴就要按耐不住,稀奇地看着祖國的大好河山,沒見識地啧啧稱贊,仿佛從未見過。
在高中生眼裡這山又不是這山,這水又不是這水,這是自由,是快樂,是良藥,也是救贖。
總之就一句話,我們終于出獄啦!
老馬的長篇大論一結束,後面的橡皮章嗷一嗓子喊道。
“我們自由啦!大山我們來啦!”
全班哄堂大笑,老馬橫眉掃過後往前一招手也不再管。
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出發,氣氛開始放開,慢慢藍白校服遍布山坳,甯靜的山谷間有人背詩,有人一路唱歌,是多麼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莳夏左顧右盼,穿越了幾個手挽着手唱着的女生,小短腿終于趕上了大長腿。
她輕喘着氣,臉蛋紅撲撲的,“白維舟你怎麼走那麼快啊。”
圍在他周邊的人停了說話,眼神在兩人間流轉着。
白維舟淺眸卻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矜貴極了。
莳夏被這毫無情緒的眼神看得一怔,小手不自覺地摩挲着書包帶子。
跟他一路的男女嗤笑了幾聲,不再理她,擁着人說說笑笑往前走着。
“白維舟~”她讷讷地喊着。
前面的一群人氣氛很好,那個被簇擁的人似乎聽不到。
莳夏急忙折騰着短腿,擠開幾個人,湊上前去,放低了聲音,“你怎麼啦,是不是餓了呀。”
難不成是趕着去中午集合地吃飯?
莳夏瞄了眼他幹癟的書包,大方地從從自己小倉庫裡翻出一袋奧利奧遞了過去。
“喏。這是上次我們一起挑的,你先吃吧。剛剛小紅想吃我都沒給他哦。”
亮晶晶的眼神期待着,這樣他心情會不會好點了?
白維舟依舊面無表情,眼神矜持地越過藍色包裝袋,顯然沒有說話的意思。
一群人看他這反應也不再客氣,甚至有女生翻着白眼,不知道怎麼會有人這麼死皮賴臉。
莳夏最怕看到他這個表情了,忐忑的眼神又劃過他的薄唇,猜測道,“那……你渴不渴?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維舟冷淡地打斷,“怎麼,你又要給我送牛奶?”
他雙手插兜,腳下也沒停,眼神清清淡淡地落在遠處。
“你……”
莳夏聽出了他的陰陽怪氣,卻有些不敢相信,一瞬間話梗在喉嚨裡,心像被一隻手狠狠地抓着,透不過起來。
周圍的人擠着她出去,挺拔的背影又要從身旁超過。
她心裡又酸又氣,索性把鼓鼓囊囊地黃色書包背在了前面,眉一橫眼一瞪,目不斜視地掠過前方的一群人,梗着脖子,頭也不回。
她一路氣喘籲籲,直到超過了那個領頭的中年人。
老馬一回頭,就看見一個蘿蔔頭哼哧哼哧攜風而來,明黃的小書包圓潤地蓋在胸前,在他的怒目下還徑直向前。
“莳夏!”老馬氣急敗壞,“我剛剛在下面強調什麼!你耳朵長哪去了!”
蘿蔔頭被吼地一愣,這下全身都僵直了,艱難地轉過身,由上至下,越過老馬的怒目,就看見白維舟漠然站在台階下。
在一片嘻笑聲中,她又默默地退回來。
……
這處的走勢已經平坦,青白山石鋪路,兩側的松柏針葉成束,陽光穿過,地面如針鏽般成畫。
白維舟走起路來挺拔如松,風拂過他鬓邊的碎發,惹得一片打量的目光。
然而餘光瞥過一旁,那個一直跟着的小腦袋不見了。
他疑惑地轉過身就看見小腦袋杵在原地,小手叉着腰,粉撲撲的臉蛋子上眉毛豎立,似乎氣勢很足。
一副唬人的模樣。
可仔細一看,雙眼卻委屈地瞪着,眼下一片紅,裡面有水光流轉,可憐極了。
可隻等着他轉身,水光一滅,頭一昂,極其有骨氣地藏進後面的隊伍中,消失不見。
白維舟一怔,站在原地目光有些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