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大部隊在山上集了合,随便吃了點東西,休息了一會就要下山。
老馬急急忙忙地催着走,晚飯前要趕去附近的農家樂。
已經過了正午,興奮的激素褪去,下山的戰線越拉越長,再也沒有人唱歌,連說笑的聲音也越來越弱,耳邊是清晰的鳥鳴和虛弱的喘息聲。
白維舟心不在焉地聽着周圍的講話聲,目光随意地掃過前方。
遠處的人三三兩兩,癟下來的書包在背後一晃一晃。
“白維舟,你看什麼呢?”譚思語好不容易找到他,尋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結果什麼也沒發現。
“沒什麼。”白維舟收回了目光,沒有絲毫波瀾,還是和以前一樣,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忘記了食堂的事。
幾個本來圍着他的人看到譚思語來了也都默契地加快了腳步,把兩人留在後面。
山風一股股地送着清涼,山谷間霧氣已經散盡,遠處的山峰終于揭開真容,又飛鳥掠過,來來回回,又栽入林間。
兩人都默契地沒說話,山間的鳥鳴反而嘹亮。
“你……”譚思語咬着唇,想說什麼,可是看到他懶懶地垂着的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他現在心情不好。
而白維舟也像是沒聽到,不緊不慢地下着坡。
他就是這樣,心情不好時就更懶得掩飾,稍微了解一點他的人很容易就察覺。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正好這個時候也不耐煩應付人。
猶疑了半晌,譚思語還是開了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很明顯嗎?”
“你從小就這樣,一不順心對誰都沒什麼好臉色。”譚思語唇角翹起,調侃着,“維潇姐那時候還說你才是家裡的公主呢,事事要順着你,金貴得很。隻不過是長大了也就收斂了很多。”
白維舟懶懶地笑了,那時候家裡就隻有他姐不慣着他,玩具要搶他的,零花錢也要搶他的,不順心了還要偷摸給他一頓胖揍。被大人教訓了還死性不改,說就是要鍛煉他的抗擊打能力。
他長大後深以為然,不過有時候他就是有些肆無忌憚,反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他有傲氣的資本,總有人捧着他。
見旁邊又沒了動靜,譚思語心裡有了揣測,“你心情不好是跟那個女生有關系嗎?”
“哪個女生?”白維舟回過神來,漫不經心的反問,“記得她的名字有那麼難嗎?”
“我不喜歡她。”她高傲地昂起下巴,又補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随便你。”
“究竟是不是因為她啊?”譚思語認為自己的第六感不會出錯,有些不依不饒。
良久的沉默後,就在她以為不會有回應的時候,身旁的人突然開了口。
“可能是吧。”白維舟說得很平靜,也很坦白,“她沒選我,和别的男生坐一起。我不太高興。”
那一瞬間譚思語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瞳孔都在微微顫抖,瞬間眼圈都紅了。
可旁邊的人已經走出去幾步,看她沒跟上,回過頭疑惑地問道,“不走嗎?後面的人要來了。”
“你……”她說不出話來。
“很不可思議?”白維舟似是不解。
白維舟的聲音依舊平淡,可她的心卻被揪成了一團。
“為什麼?你喜歡她?”她讷讷着,眼裡有了濕意,卻轉過頭害怕被看見。
“喜歡?”白維舟仿佛沒看見,目光落在遠處。
他經常聽到這個詞,最多是别人給他說的,他覺得自己承受了太多人的喜歡了,多的讓人厭煩。
來告白的女生也都敷衍到極緻,不過是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無聊透頂。
可現在居然有人問他是不是喜歡别人,呵,如果這種敷衍的示好,不走心的交往就是喜歡的話,那這種感情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廉價。
他是不高興,現在想想不過是有些好勝心罷了,畢竟他一直都是别人的第一選擇從未被剩下過。
“可能嗎?”
白維舟眼神逐漸冷淡,插着兜也沒了說話的欲望。
“那為什麼?!”譚思雨心裡不想再聽他說,可嘴巴又偏要問。
“不知道。”白維舟不耐煩地收回了心思,“或許是她沒我們那麼無聊吧。”
一聽到這話譚思語終于忍不住狠狠落下淚來。
—
晚飯是在山下的農家樂吃的,每桌統一的五菜一湯。除了一道蟹黃豆腐做得很好吃,白嫩的豆腐泡在鮮亮的濃湯裡,一上桌就被一勺接一勺地拌飯吃完了。
其它菜的味道也就與學校食堂水平不相上下。
橡皮章不滿地把嚼了半天依舊毫發無損的一塊雞肉扔在桌子上,白眼一翻,“這師傅以前怕不是在學校食堂幹過吧,這吃完腮幫子都能去鋤二裡地了!”
大家走了一天腿肚子都在打顫,忙着刨飯本來沒空搭理,突然有人想到什麼,眉飛色舞着。
“橡皮章你這話就說對了,明天正好要徒步八公裡,去基地撈魚插秧,挖紅薯。你趕緊多吃點,到時候把你往田裡一放,也省得我們辛苦了。”
“滾呐,以為老子在跟你開玩笑撒!”橡皮章一個反手就要把筷子上的雞塊扔過去,吓得周圍得人端着飯碗連連躲避。
跟他們同一桌的王娜實在是看不慣,一拍桌子,“你惡不惡心呐,不吃就滾,天天那麼多話。”
“對咯,不想吃就回去泡面!”
“你當我傻啊。交了這麼多錢,我還回去吃泡面,那我腦袋才是真被泡了。”橡皮章無賴般放下筷子,眼神偷偷瞥向老馬那桌,壓低了聲音,“也不知道老馬他們要不要交錢,看起來好像吃得跟我們還不一樣。”
王娜家庭條件不錯,最瞧不起他那小市民樣,“有本事你就去啊,學習是一點不上心,天天對這些倒敏感得很。真心疼那錢就别出來呗,誰求你了。“
橡皮章一聽這話把筷子一摔剛想罵人,餘光就撇到旁邊一桌耷拉着的腦袋,放肆地勾起唇角,“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馬斯克的女一樣,怎麼?要不要去美國找你的首富爹~呀?”
他拿筷子一指,嘲諷直接拉滿,“恐怕你家那點錢也夠莳夏她家修花園的吧,呵,求求你裝完了嗎?”
“你……”王娜跟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都氣紅了。
“怎麼?又要掀桌啊。”橡皮章往椅子上一靠,“我可提前說好,我家裡窮,這麼多碗筷賠不起。不過,你有錢肯定沒事,掀吧,讓我們看看什麼叫有錢人。”
同桌子的男生見着這架勢趕緊把人拉住,免得真鬧大了在老馬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旁的女生也都湊過來安慰着,雖然吧她們也不待見橡皮章,但畢竟他就是那個二流子樣,跟這種男生起沖突吃虧的還是女生。
而另一桌不知不覺當了炮灰的人毫不知情,甚至還沉浸在憂傷中,連飯都多刨了幾口。
難得安靜,王小紅側目掃過一個鼓鼓囊囊的側臉,皺着眉,“怎麼?餓死鬼投胎啊?”
肉臉鼓搗了兩下,把幹飯咽了下去。又仰起绯紅的臉蛋,把最後一口湯喝了,艱難地說着,“不是,我心裡難受。要多吃點。”
“哦。”語氣是幹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