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幽暗的草坪裡傳出一聲聲寂寞的蟲鳴,晚風又慷慨地裹挾着寂寞穿過嫩綠色的紗簾,送到書桌前一個伏案的少女耳邊。
莳夏被夜晚地寒氣刺激地立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于是放下筆撲向床的另一頭,扯過一張毯子當做披肩重新坐了回去。
她現在特别有幹勁,老馬剛剛說了,隻要她最近好好地表現,按時交作業,不要去想東想西的,就讓她去參加文化長廊活動。
哼,想到這裡莳夏傲嬌地彈了下卷子,這還不容易嗎,她最擅長的就是乖乖聽話了!
不過也順便在老馬那喜提了又一張題單。
唉,莳夏又有些憂傷,這數學是非學不可嗎?她認為她在數學上花再多的時間都更加證明他們之前真的不合适!!!
為了轉移注意力,以防好不容易燃起的熱情又被撲滅,莳夏開始不着調地打量起眼前的書架。
“《追風筝的人》、《燦爛千陽》、《解憂雜貨鋪》……”
木制架上整齊碼放着許多文學讀物,間或插入各類比賽獎狀獎杯。
哇,以前的莳夏那麼厲害的嗎。
莳夏好奇地拿起一本,翻了兩頁又放回去,她發現除了數學文學好像和自己也無緣。
于是她又開始在桌子上搜刮東西,桌面左側整齊地堆放着一大疊學習資料,從側面發黃的程度看,應該被翻來覆去過無數次了,看得出幾乎有一半是數學。
咦,孽債啊,怎麼哪哪都有它,她敬而遠之,暫時就讓它們在角落涼快去吧。
接着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抽屜,收獲了一本又一本的數學寶典後,終于把手伸向最後一個抽屜。
這個抽屜的位置比較低,需要人彎下腰來。
于是莳夏幹脆披着薄毯坐在白色地毯上,打開了那個抽屜。
偌大的空間裡安靜地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素描本。
哇!以前的莳夏也會畫畫!
她興奮地小心翼翼的拿出,捧在手上翻開,輕輕翻開首頁——柔和的鉛筆線條在紙上交織,勾勒出三張洋溢幸福的笑臉,冷暖交融的色調又融入了緊緊相依的身體。
莳夏久久地凝視着,輕撫過三人臉上的笑紋,感受到背景裡落日的餘溫,聽着遠處風吹草地的唰唰聲,柔和的線條仿佛咻地一下從她指尖鑽入,在她心間絲絲縷縷,勾勾纏纏,又讓人透不過氣來。
她眨眨眼,有些酸澀,努力忍住繼續往後翻——一束花,一顆樹,一座橋,一把傘開出了莳夏生活中的一個個彩蛋。每一幅下面的标記日期講述着每天的點點滴滴。
在莳夏的筆下,一家三口甜蜜相擁,夜晚的天空群星璀璨,院内的草坪鋪滿鮮花,花壇處的小貓神秘高貴,春風撫過女孩的臉龐。
她低頭看着手中素描,畫風細膩成熟,甚至比得上周少軒,可以肯定莳夏學過甚至十分喜愛畫畫。
然而卧室除了一本素描本,再也沒任何與繪畫相關的東西。
趁機鑽入的線條在心髒處肆無忌憚,越收越緊,莳夏幹脆地癱在了溫暖的地毯上,對着光舉起了左手,把手表摘了下來。
昏暗的燈光下,一條條微不可查的傷疤纏繞在白皙的手腕上,似乎是在身體裡四處遊走的線條終于找到了栖息地,脫離了身體的溫度,慢慢變得冷硬。
卧室裡,頭頂上一朵郁金香式的吊燈幽幽發出微光,角落裡肥大的綠葉承受着甯靜與孤寂。
幾分鐘後,莳夏放下手,眼神随着牆頂搖擺的郁金香一左一右,忽明忽暗,漸漸地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小光,小光!”
有人強行把她的眼皮撐起,她卻扛不住困意隻留了一條縫讓陽光刺入。
一雙大手溫暖的梳理她的毛發,從耳尖摸到頭頂,再順着脊背滑下,一下接着一下。
接着一個溫暖的胸膛朝着她腦袋襲來,狠狠地擠壓着,她的耳朵貼着胸膛,感覺一顆顆氣泡從這胸口擠了出來,“你看她多懶啊,才玩了一會球就困成這樣了!”
等待話音一落,“噗嗤”一聲,氣泡一個接一個地在空氣破裂,胸膛再次恢複平靜。
她努力地掙脫想要睜開眼,卻又被胸膛牢牢地禁锢,“哈哈,你個大迷糊,睡着了還想跑。幫我抱着她去院子那邊曬太陽,好不好?”
溫暖的大手停止了撫摸,改變了方向,她的毛發貼着發力的手臂,騰空而起。漸漸地毛發黏在了手臂上,陽光越來越刺眼,她擡起頭眼前出現一個黑點,像是太陽的耀斑,然後黑點慢慢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世界再次被黑暗吞沒。
一股詭異的風扇開綠色紗簾,頭頂的郁金花燈瘋狂搖擺,耳邊傳來吱啦吱啦的刺耳噪音。
幾分鐘後,莳夏皺着眉費力掀開了眼皮,花燈也停止了擺動,燈措不及防地滅掉,四周再次回歸黑暗。
隻有角落裡的綠植身批詭異的綠光,招搖地抖動着肥碩的葉子,張牙舞爪地像是要吃人的千年樹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