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驚受怕了一整夜,見到他這一刻再也強撐不下去,李見月情緒崩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洛沉留意到她身上的傷,眼皮微微抖動了兩下,“你想将人都引來嗎?”
李見月連忙捂住嘴,通紅的雙眼被淚水浸泡,濕漉漉的,十分可憐。
洛沉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些許,“别哭了,我先帶你回去。”
李見月點頭。
他将那婦人拖到牆角,用一塊破席子擋住,低聲對她道:“跟緊我。”
洛沉七拐八拐,利用營帳布局巧妙避開巡邏的隊伍,李見月亦步亦趨跟着他,盡量放輕腳步,他一來,她心裡頓時有了依靠,沒有那麼害怕了。
嗚嗚嗚洛沉真好,她默默想,也不計較這人前些日子對她不管不顧的态度了。
隻顧着低頭看路,冷不防洛沉刹住腳步回身,她一頭撞進他懷裡。
心裡突地一下,下意識往後退,被他摁住肩。
洛沉高大的身軀将她遮擋的嚴嚴實實,微微搖頭,示意她别動。
他們前方不遠處,有一隊兵士正經過。
李見月身體僵直,一動不敢動,等沒有聲響了,小心翼翼探出頭,“好像走了。”
洛沉松開她,手垂在身側,指尖緩緩往回收。
李見月沒聽到回應,擡頭去看,男人迅速移開了視線,雙唇緊抿。
“襄王?”
身後營帳中蓦地傳出熟悉的字眼,吸引了二人注意。
李見月心系三皇兄,站在原地偷聽。
“義父,為何是他?”
這個聲音略耳熟,是那個銀甲将軍。
“大榮建國才十數載,那些個同李乾元一起打天下的老東西可還沒死光呢,他以為扶持個傀儡小皇帝就能手握大權,高枕無憂,簡直愚蠢,羅珲殘暴殺戮,早已激起民憤,被各地群雄讨伐不過是遲早,他撐不了多久。”
回答他的這個人明顯年長許多,說話沉穩有力。
“襄王李行乃惠帝血脈,曾由娴順皇後撫養,地位與其他庶皇子不同,先太子下落不明,如今他便是皇位的最大威脅,羅珲不會留他,我們本不必多此一舉,隻是我近來收到探子的消息,襄王已私下與會甯郡郡守和駐守益州的魯國公聯絡,想必此行有所準備,他既敢去,定然早有謀劃,羅珲未必能如願除掉他,此人不死,日後必定是我們複國最大的阻礙,這天下早晚都要亂的,倒不如我們先動手,提前将這把火燒起來,待各地義軍讨伐羅珲之際,便是我們大随翻身的機會。”
“義父言之有理,沒了襄王,無論哪一方勢力,想要問鼎帝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順,必然明争暗鬥,争權奪位,羅珲不管是勝是敗,這大榮都會元氣大傷。”
……
李見月大驚失色,她原以為這些人不過是聚集在一起圖謀不軌的逃兵,連一支正經的營軍都不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前随餘孽!并且想要殺了三皇兄!
她聽得心驚肉跳,用力抓住了身邊人的手臂才沒有叫出來,這一下力道不輕,手幾乎掐進了肉裡。
洛沉卻仿佛沒有感受到,盯着那營帳裡模糊的身影,神色恍惚。
李見月回過神來,見他沒反應,拽了拽他的衣袖。
洛沉如夢初醒般垂下眼眸,“走吧。”
“什麼人!”
裡面說話的二人察覺,一聲厲喝,銀甲小将軍快步出來,手裡長劍出鞘,擋在他們前面。
巡邏的兵士也都聞聲而至。
李見月慌了。
洛沉仍低着頭,看都沒看來人,攬住她的腰往後撤,并未與其交手,幾個飛躍便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放箭,不能讓他們跑了!”
李見月聽到銀甲将軍下令,耳邊有箭矢疾速掠過,吓得閉上眼睛。
營帳後就是樹林,進入林子,洛沉帶她躲到隐蔽處,很快就甩脫了他們。
蕭翎睿眼看着二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心中雖憋屈,嘴上不由得贊了句,“好俊的輕功。”
他們未逗留,趁着夜色下了山。
直到徹底安全了,李見月才出聲,憋了一路,早就焦躁不已,“洛沉怎麼辦,他們要殺三皇兄!”
洛沉毫無波動的嗯了聲。
“你聽到了吧,他們都是前朝餘孽,”李見月十分恐慌,“他們一定會在途中設伏,三皇兄此行不知道帶了多少人,萬一……”
“你自己險些都沒命了,還有空擔心别人,”洛沉不知哪根筋沒搭對,忽然滿身戾氣,雙目如刀盯着她,“我就不該救你。”
李見月被他的眼神吓住。
腦子裡電光火石,醒悟過來,“所以,你根本不想來救我對不對,是葉老夫人叫你來的?”
她一身狼狽,淚水在眼眶打轉,說得話都帶着顫音,滿臉的不敢置信。
洛沉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眼底的狠色褪去。
看到她渾身是傷的那一刻,他内心是有自責的,自責自己沒有及時趕回來,如果不是半路被牙莊掌櫃找得打手攔截,浪費了些時間,他不會讓她身處險境。
然而這些話,他永遠不會對她說出口,甚至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某一刻有過這樣愧責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