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表情一言難盡,“這不是應該去問老……娘嗎,我怎麼知道?”
“哦,也是啊,”葉茂憨憨的撓頭,又問他,“那我過五歲生辰的時候,你帶我去河裡摸魚,那次摸了幾條?”
洛沉,“你記得?”
他想了想,“四條還是五條來着。”
洛沉,“五條!”
葉茂,“對,沒錯!那我小時候最愛吃什麼?”
洛沉不耐煩了,“……吃飯!”
葉茂激動的拍石案,“大哥你居然都記得,我就知道你一直記挂着我……”
胡秀秀聽不下去了,放下竹箕三兩步過來,把他扯到後面去,“問的都是什麼問題,我來。”
她聽連氏說起過一些大郎的事。
“大哥,我們就是閑聊哈,”胡秀秀咧着嘴先笑,“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說話不中聽你也别介意。”
洛沉淡定自若的把茶盅裡的水倒了,又重新倒了一杯,“說吧。”
“你和二郎的名字是誰取的?”
洛沉,“不是父親就是祖父,再不就是族中有名望的長輩,記不清了。”
胡秀秀,“那父親的忌日是何月何日?”
洛沉,“……”
葉茂忍不住在旁插嘴,“你提這傷心事做什麼……”
被胡秀秀橫了一眼,閉上了嘴。
胡秀秀再接再厲,“門外的大榆樹是誰種下的?”
這個洛沉知道,葉繁每每思念故鄉都會提及,“父親和我親手所種。”
胡秀秀本已十分懷疑,這個回答,讓她的疑心削弱幾分,“大哥年紀輕輕的,許多事怎麼都不記得了?”
洛沉嘴角勾了下,肅容盯着他們夫妻二人,“少時往事,我的确忘卻諸多,不過有件事我記得很清楚,甲子年正月,我托慶和櫃坊給家裡捎了一百兩銀子的飛錢,丁卯年年中二百兩,庚午年臘月十兩黃金外加一張上好的狐皮……我倒是好奇,這些銀子都哪兒去了,怎的日子還過得如此寒酸?”
葉茂被問的啞口無言。
胡秀秀未仔細問過,不知道他這些年給了家裡這麼多,狐疑的目光也轉向了葉茂。
李見月一開始聽得莫名其妙,這會兒明白了,這夫婦二人起了疑心,不相信洛沉是真的葉繁,大約在外面聽到了什麼閑話。
洛沉既不像連氏,也不像葉茂,外表上是不太像他們家裡人,可以他的脾性,如果是陌生人,他絕不會如此“平易近人”。
他們懷疑洛沉是來搶奪他們家産的,但葉家這貧寒的家當,實在沒有什麼誘惑力,足以讓他耐着性子假扮别人來與他們相處。
李見月有些替他難過,好不容易回到家,卻被親人置疑提防,聽到幾句閑言碎語,就跑來試探他。
葉茂隻當大哥沉默寡言,未見過這幅淩厲的樣子,被冷臉逼問,有些扛不住,緊張的擦汗。
胡秀秀急得催他,“你倒是說啊!”
“有,有位族老,我還小時,經常來找娘借錢,不給就威脅要将大哥從族譜除名,之後又打着給娘請名醫治眼睛的旗号,搜刮去不少,大哥給的那些錢,大多都落在了他手裡,”葉茂甕聲甕氣的,看了眼自己娘子,“娘偷偷藏了一點,咱們成親時聘禮、請媒人、置辦東西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不然他連家都成不了。
胡秀秀氣得火冒三丈,“哪個族老,這麼臭不要臉,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事?”
“算是父親的堂叔,未出五服,都是之前的事了,前些年他随他那秀才兒子搬去華吳縣住了,再未回來過。”
葉茂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胡秀秀還不了解他,八成是怕自己知道了這事,嫌他窩囊,不肯嫁過來。
孤兒寡母,的确容易受欺負。
不過若非做了背君棄祖,禍及家族或者令家族蒙羞之事,有何理由從族譜除名?便是族内德高望重的長輩,也不能無緣無故這麼做。
李見月不解,葉家母子為何忍氣吞聲,不找其他族人說理?
“族中長輩并非一人,難道都坐視不管?”
她這話一問,那夫婦二人表情都不自然。
李見月清淩淩的眼睛望着他們。
葉茂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麼,我地裡還有活,我就先去忙了。”
說完就跑,生怕誰攔着似的。
胡秀秀一鼓作氣的那股勁兒也洩了,隻剩對自己相公被欺負的憤慨,罵罵咧咧走了。
洛沉内心了然,卻也什麼都沒說,從容不迫的将放餅的小竹蘿拿回了廚房。
就這麼散了。
他們顯然都明白怎麼回事,就她稀裡糊塗的。
有古怪。
李見月郁悶極了,從來到葉家,她隐隐就覺得關于葉繁,有什麼諱莫如深之事,是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