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見月洗了把臉,去屋裡照鏡子,看是不是幹淨了。
銅鏡用得年代久了,有些模糊,裡面女子身着布衣,素面朝天,讓她倍感陌生。
以前光鮮亮麗的永嘉公主已不複存在。
李見月内心怅然。
唯一知道她是公主的人,還從未真正将她視作公主。
她似乎也慢慢習慣了。
高低尊卑那些虛禮其實也并沒有什麼用處,他們倆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能見到親人,吃到熱乎的湯飯,有遮風避雨的屋子。
方才還因自己和洛沉被誤會之事心生芥蒂,這一刻突然就釋懷了。
“二郎,二郎!”
胡秀秀火急火燎的聲音遠遠傳來,李見月從窗戶望出去,看到她跑進來,将正在和泥的葉茂拉到一旁,質問,“你做什麼呢?”
“大哥屋裡有幾個耗子洞,我給他補補,”葉茂老實答。
胡秀秀捶他一拳,“補什麼補,我問你那錢是不給謝老六了?”
葉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錢?”
胡秀秀,“你少給我裝,樊家的都看到你跟你大哥去找裡正了。”
“大哥剛回來,不認識人,讓我帶他去裡正那認個臉,”葉茂被她搞糊塗了,“你說的什麼?”
胡秀秀掃了眼洛沉,拉着他又往遠走了點,神神秘秘的。
李見月沒想偷聽的,奈何他們站的地方離連氏這屋子着實近了些,走遠後就再聽不清了。
老太太睡得沉,李見月輕手輕腳出去。
那兩人頭挨着頭還在說,葉茂時不時往洛沉這邊偷瞄一眼。
後者置若罔視,淡然的坐在陽光下吃餅。
回到盈田村以後,他與之前變化頗大,大多時候雖仍寡言少語,神态卻沒那麼鋒利陰狠了,讓人不再畏懼。
李見月坐到他旁邊,觀察他身上衣着,幹幹淨淨的,并無明顯痕迹,小心翼翼地問,“那個謝老六……”
洛沉,“……沒死。”
李見月隻擔心他鬧出人命,聽到這話松口氣,“那可有給他賠償?”
洛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還要給他賠償?”
李見月,“那個人是很壞,可我們弄壞了他的農田亦是事實,他去官府告我們也是占理的。”
洛沉,“你看他敢去嗎。”
李見月知道洛沉的手段,但一碼歸一碼,她試圖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洛沉聽都不想聽,隻一句,“你有錢賠?”
堵得她語滞。
“我可以先向胡娘子借點,日後還給他們嗎?”她弱弱詢問。
洛沉,“等見到襄王?”
“嗯呐,”李見月開心點頭,掰着手指頭算時間,“從朔州到這兒,快馬加鞭的話十日左右就到了吧?”
洛沉含糊地嗯了聲,略停頓,“你如何得知?”
“我以前在宮裡無聊,看過一些州府輿圖、地方志之類的雜書,我記得有一本書上記載,朔州客商運送莜麥到隴州販賣途中需月餘,三皇兄輕車簡行的話,肯定會快許多,”她語氣低沉下去,“要趕在父皇出殡前到京城,路上定然不得歇息。”
“公主博學廣聞,在這小村子裡待着可真是埋沒了,”洛沉道。
李見月瞪他,才覺得他性子好了些,又怪腔怪調的,不好好說話。
怎的這麼愛生氣。
洛沉垂下眼眸,端起茶盞喝水。
李見月冷不丁伸手,在他茶盅裡蘸了下。
讓你喝!
做完這個動作,兩個人都呆住了。
李見月頭一次這般無禮,還是對她一直很怵的人,那一瞬間什麼都沒想,鬼使神差的就做了,自己也吓到了。
她不敢面對對方直勾勾的眼神,尴尬的低頭,回避那道視線,假裝在案幾上作畫。
還好葉茂過來了,窒息的氣氛得以緩解。
“大哥,李娘子,都在呢。”
他幹巴巴的笑,一個勁兒搓手,很局促不安的樣子,“大哥,我想問你些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洛沉懶得動,“就在這問吧。”
葉茂看看李見月,看看裝模作樣在一邊曬豆子的胡秀秀,深吸口氣,“大哥,我多大會說話的?”
洛沉:???
李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