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等我兄長。”
李見月含糊其辭。
“你還有兄長?”她咧嘴笑起來,臉頰過于瘦癟,一笑顴骨凸出,仿佛隻裹了層皮,有些瘆人,“在哪呢,我怎麼沒看到?”
說罷又陰測測道:“你兄長定是不要你了,将你丢在這。”
“不可能!”
李見月矢口否認,死士絕不可能背棄皇室,背棄自己的主子。
腦中卻閃過洛沉從當鋪回來說得那番話,臉色一白。
“嘁—”她顯然已料定被自己猜中,頓時沒了顧忌,吊着臉問,“你有錢嗎?”
李見月搖頭,手下意識摸向腰間,指尖觸碰到硬物,有些意外。
她的表情沒有逃過對方的眼睛。
“拿出來,給我!”
婦人變了臉,态度蠻橫,李見月不敢反抗,乖乖解下荷包遞過去。
沉甸甸的,裡面大概不少銀子。
是洛沉給她裝的嗎?
那婦人拿到錢,兩眼放光,未再為難她,手舞足蹈跑了出去。
李見月松口氣。
不知洛沉去了何處,她在破廟附近找了一圈,沒有任何蹤迹,便抱着膝蓋,老老實實回到廟裡等着。
期門死士,絕不會私自逃離。
她對此深信不疑。
等到太陽快落山時,搶了她錢的婦人跌跌撞撞進來。
她受了傷,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李見月好心去扶,卻被狠狠推開,不敢再靠近,離得遠遠的,看那人發瘋。
“你知道嗎?我被賣了,哈哈哈哈我被我的相公賣了!”
婦人狀若癫狂,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鬧騰了一陣,跌坐在地上颠三倒四開始訴苦。
“他跟我說欠了債,讓我在外面躲上幾日,我風餐露宿,挨餓受凍,有家不能回,他呢,跟怡春院的花娘搞在一起了……”
“方才我去給他送錢,你知道嗎?他竟然要拿我換那花娘!”
“千殺的孫大郎,騙了我這麼久,還打我,他還打我!”
說着說着又哭嚎起來,如驚弓之鳥般,尖着嗓子瘋狂地喊,“我是良家婦,你們不能抓我,我是良家婦,我不去那污穢之地,我要報官,把你們都抓起來……”
瞅見角落裡縮着的李見月,沖過來死命拽着她往外拖,嘴裡嚷着,“小賤人,敢勾引我男人,看我不打死我!”
氣力之大,李見月根本掙脫不開,她怕這瘋婦真的打死自己,拼了命的掙紮,推搡間不甚跌倒,頭撞在柱子上暈死過去。
城外小河邊。
一隻繡着蝴蝶蘭的金絲月白荷包沿着水流順流而下,被斜伸出的樹枝挂住。
岸邊站着一黑衣男子,眉眼冷峻,不經意瞥見那荷包時,微微一怔。
很快,有個唇厚鼻大的漢子匆匆從上遊找來,見着那荷包未被沖走,喜滋滋地過去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極為寶貝。
臨走,被黑衣男子擋住去路。
“哪來的?”洛沉面無表情問。
對方以為他要搶,闆着臉吼,“這本就是我丢的,與你何幹,讓……”
話未說完,被一腳踹倒,男人上半個身子都跌進了水裡,險些嗆死。
洛沉慢條斯理走近,等他好不容易擡頭喘上一口氣時,狠狠又踩下去,“說!”
“我說我說,好漢饒命!”
“這是我娘子從一個死人身上撿來的。”
那人吓得直結巴,“我,我娘子跟,跟我說,她在城北廟裡碰見一個落魄的貴人千金,被兄長遺棄後,一時想不開撞,撞了柱,她就,就将荷包撿了回來。”
兄長?
洛沉眸光波動,又問,“你娘子去那兒做什麼?”
“她,她就是經過,經過。”
說這話時,那人眼神躲避,并不敢看洛沉,又怕他不信,急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騙您,您若不信,可去那廟裡看一看,貴人屍體還在那呢。”
洛沉盯着他,緩緩挪開了腳。
趁這機會,他連滾帶爬從水裡出來,撒腿逃命,沒跑幾步,一把镖刀從背後刺入,他整個人筆直的倒下去,當場斃命。
洛沉垂眸,斂去眼底寒光。
在岸邊靜立許久,慢慢接受了自己所聽到的。
她那樣怯懦膽小的性子,遭逢劇變,身邊又無人庇護,萬般絕望之下斷了生志,幹脆自我了斷,似也無不可能,如此也算全了一國公主的顔面。
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飛來一隻鴉雀,停在樹杈上咕咕叫着。
他擡眼去看,想到什麼,轉身往山腳下的義莊而去。
入夜,萬籁俱寂。
莊内死氣沉沉,屋外的大黃狗仿佛都屏住了呼吸,陰風陣陣,空中白帆飄蕩,愈顯陰森。
黑暗中,洛沉坐在門檻上,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自己的梅花雙刺。
等了快一個時辰。
那狗突然警惕地站起來,雙耳聳立,沖遠處吠叫了幾聲。
不一會兒,便聽見腳步聲走近。
“大黃,卧下!”有人喝道。
随後兩個壯年漢子擡着一具棺木進了院子,穩穩停在洛沉面前。
“郎君,人我們擡回來了,”聶家老大喘了口氣,開口道,“您交代的十五六歲,衣着華麗,我瞧着那位便像貴人家的小娘子,應該沒錯,隻是……”
他欲言又止,弟弟老二性急,搶先說道:“我們去的時候那人還沒死,回來這一路,怕把她憋死,棺木還專門留了條縫,郎君,這擡活人可得仔細着,我們兄弟腳程比以往慢了不少,這得加錢吧!”
洛沉手中動作一頓,“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