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态冷漠,問話的語氣生硬涼薄,這反應完全出乎聶家兄弟意料,二人被他那氣場所懾,不約而同一愣,呐呐點頭。
洛沉将雙刺插回背後劍囊,動作幹脆利落,起身走向棺椁。
聶老二頓時氣焰矮了半截,巴巴地上前幫其推開棺蓋,臉上挂着笑,“郎君您看,是您說的娘子吧?”
溫軟明媚的小公主安靜地躺在棺木中,白嫩的臉頰蹭了灰塵,仍難掩美貌,五官精緻俏麗,沉睡的樣子乖巧十足,很是惹人憐惜。
若非做的死人生意,怕太損陰德,這樣的容貌,聶家兄弟難保不會生出邪念,有非份之舉。
“郎君,我們這一趟也不容易,您看要不……”聶家老二謹慎的打商量。
一錠銀子抛過去,他雙手接住,立即住了嘴,樂得眉開眼笑。
洛沉彎腰,抱起棺木中的小公主,離開義莊,慢慢走入了夜幕之中。
李見月感覺自己暈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她靠在河邊的一個樹樁上,頭還有些疼,懵懵地站起來,左右看了看,不明白自己為何在此。
“醒了。”
身後有人說話。
她吓一跳,回頭發現是洛沉,一時以為自己看錯了,遲鈍的記憶一點點複蘇,那些驚恐不安霎時鋪天蓋地襲來。
心裡後怕,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洛沉平靜看着她,說話的語調依舊冷淡,“哭什麼。”
她淚眼婆娑地看了眼男子,沒在他臉上看出任何可稱之為關心或擔憂的表情,傷心的情緒消退大半,抹了兩下眼淚,轉變為小聲啜泣,“我碰到一個瘋婦,太吓人了。”
洛沉沒有回應她所說的,甚至都沒有多問,隻是将手裡的包袱扔給她。
李見月打開,裡面是一件普通的婦人衣裳,料子粗糙,還像是舊的。
“給我的?”
“嗯。”
她想,大約是因為自己這一身太過招搖,容易引人注意。
如今朝局被叛軍所控,随時都有殺身之禍,是該掩人耳目,暗中行事。
河水清澈,連日周折,正好可沐浴一番。
她抱了衣衫準備過去,怕一轉身洛沉又不見了,便叮咛道:“你就在此,莫要遠離。”
對方未應聲。
她不放心,也因之前的事心存不悅,于是加重語氣吩咐,“公主之令,你須得遵從,日後沒有本宮的允許,你不得随意離開。”
男子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低垂的眉眼微揚,似是詫異,又分外不屑。
李見月歪頭看他,再三确認他沒有反駁,那便是聽從自己命令了,這才轉身往河邊走。
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回過頭來,期期艾艾道:“你,你先走遠一些,在那樹後等我,不許靠近。”
洛沉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公主不是不讓我離開半步嗎?”
李見月羞窘的紅了臉,不好意思與他對視,側過身,強作冷靜,“我現在……允許你離開稍許,你隻管聽令行事,但,但是……我若叫你,你須得立刻出現。”
半晌沒有動靜。
四下靜悄悄的,幾乎感覺不到有人。
李見月小心翼翼扭頭去看,果然他已經不在了。
水中冰涼,她不敢往太深處走,就在岸邊簡單擦洗了一番,換上布衣。
看到父皇留給自己的東西,想起了舊日光景,睹物思情,默默流了會兒淚,又原封不動的貼身收好。
洛沉這次沒走,坐在不遠處烤魚,香味已飄了出來,直勾人饞蟲。
李見月慢慢走過去,用帕子将那石頭上的灰塵擦幹淨才坐下。
一擡頭,洛沉皺眉盯着她。
莫非是這身打扮不得體?她慌張地低頭檢查,并未看出何處異常。
疑惑的眼神投向對面,那人已低了頭,若無其事的翻轉手裡的魚。
李見月将自己換下來的宮裝疊好,放在包袱裡,兩人沉默相對,她便又想起之前的事。
“在廟裡的時候你去哪兒?我等了你許久。”
洛沉抿着唇,好一會兒,幹巴巴吐出兩個字,“城外。”
“你,你怎能留我一人,你知不知道,我險些被那婦人……對了,那個發瘋的婦人呢?”
“不知道。”
想到那個瘋婦,李見月雖仍膽戰心驚,卻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對方也是個可憐人,壞的是她夫君。
“城門口戒備森嚴,那你是如何帶我出來的?”
洛沉拿了根木棍翻挑火堆,闆着臉,“問那麼多做什麼。”
她一個死士,敢堵主子的嘴!
李見月頭一次碰上這樣膽大包天的,一時被唬住了,愣愣的忘了說話。
那小子竟得寸進尺,木棍伸來,将她身旁的包袱挑進了火堆裡。
裡面的衣物瞬間被火苗席卷。
李見月呆了一下,急得跳起來,“你做什麼!”
洛沉,“留那破爛作甚,不嫌累贅。”
李見月知道這宮裝日後多半也用不到,隻是不舍得,心疼極了,與他辯解,“那不是破爛。”
她嘴裡嘟囔的什麼,洛沉并未仔細聽,魚烤好了,他取下來吹了吹,自顧吃起來。
李見月是真的生氣了,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衣服被燒成灰,鼓着腮幫子又去數落他。
“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别以為父皇不在,我便拿你沒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