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吃到半飽,終于有力氣講話的陳歲安從有些寡淡的米粥碗裡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問:“你怎麼不洗臉?”
“有嗎?”男人掂量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臉,“挺幹淨的吧。”
陳歲安看着那模樣忍不住皺皺眉頭,順手操起店小二拿來的手帕扔到他懷裡,道:“擦擦,擦擦,我還吃東西呢。”
男人聽話地接過毛巾随手擦去臉上的污血和水迹,可這一下陳歲安分明看到了許多的敷衍、應付。
忙碌了一個晚上還要面對這不太幹淨的臉龐,陳歲安實在是高興不起來,索性放下碗筷,有些不太高興地問:“你多久不曾洗臉了?”
男人将毛巾放回原位,臉上帶着幾分認真問:“我又不靠臉吃飯為何要洗臉?”說着,擡手端過桌上的另一碗米粥就要喝。
“不靠臉你還真吃不上這碗飯了。”話音未落,陳歲安作勢要把那碗米粥端到自己面前。隻可惜她剛準備出手,就眼睜睜看着男人輕快地将那碗端到嘴邊喝到一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陳歲安不服氣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雕蟲小技。”
喝到粥的男人将眉一挑,輕笑道:“略勝你一籌的雕蟲小技。”
瓷碗放在桌上發出清脆一聲響,陳歲安這下越發氣不過,佯裝生氣将手攤在他眼前,将這幾日的花費當着人的清點着,“那你陪我錢。這衣裳半兩銀子,我找小二還另花了二十個銅闆,昨晚的熱水一桶,藥酒若幹,現在這還有白粥一鍋……對了,還有我的袖箭的布袋,你也要還我。”
男人聞言放下碗筷扯“了扯袖口留着許多線頭的布料,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這破布半兩銀子?誰宰你了?我去幫你把錢要回來好不好?”
陳歲安知道這身破布是不值錢的,卻也要梗着脖子赢過他,想也沒想便連聲道好。
清風勾起兩人的頭發,男人隻盯着她繼續笑着,“好,那我明日就将這半兩銀子和二十個銅闆還你。”
“還有很多!”陳歲安接上話頭,趕忙指指桌上參了些許肉糜的米粥,“熱水,藥酒,這都是要花錢的。”
“财迷。”男人笑得更加燦爛,那語氣仿佛這要他還錢是十分難以置信的事情。
結束短暫的、相比交談更像是拌嘴的聊天,餓到不行的兩個人一時都不再開口,隻自顧自地盯着各自碗裡的飯菜。
“你的傷口怎麼樣了?”終于填飽了肚子,陳歲安悠悠放下碗筷看向男人,眼裡帶着點擔憂。
“還行。”男人點點頭,又起身看向她的右臂,“你呢?”
陳歲安微微颔首掃過男人的右肩,“比你的好點。”
“那好,我休息片刻,兩個時辰後叫我。”說着,男人便伸了一個隻有左手擡起的懶腰,而後坡着腳慢吞吞地挪到了窗旁的軟榻上。
陳歲安雙眼睜圓,問:“什麼?”
“去弄點銀子來啊。”男人自顧自地在軟榻上尋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靠住,甩下這句話便準備合眼。
心中的疑惑還未解決,陳歲安趕忙沖上前用尚好的左手把人晃醒,嘴中也喃喃着:“先别睡,先别睡。”
男人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掃過自己隐隐作痛的肩膀啞着嗓子問:“你又是為何?而且你也要多休息,不是嗎?”
“你先告訴我昨晚都是些什麼人?”
“黑衣人。”男人心知肚明卻準備裝傻。
“我是問你他們從何處來,月缺劍你又是如何弄得的。”陳歲安看着男人沒忍住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虧你還闖蕩許多年,這種話你都聽不出來嗎?”
“可以。”男人輕輕眨眼,“但此事說來話長,若你現在牽扯其中隻會白白傷心。”
“傷不傷心都得我知道才行嘛。”眼下的軟榻不是很大,堪堪隻夠一個人躺着。陳歲安将其掃視一番後果斷選擇搬過一條椅子就在人身側坐下,“更何況這劍于我意義非常。我就算謝你,我也要謝得明白。”
似乎不太需要感謝,男人閉着嘴沒有開口。
直等到眼前人快要失去耐心,男人才幽幽瞥她一眼,趁人沒反應過來直接擡起未受傷的左手對着自己的幾個穴位就是兩下。
下一秒,男人便直接昏在了軟榻上。
男人的出招太過突然,她一個下山不過一年多的小弟子這輩子還從未見過如此令人無語之事,當下隻感受到滿腦子的莫名其妙,待反應過來後立刻暗暗罵出一句髒話。末了,陳歲安又拽過男人的手伸出兩指把了個脈,确認人隻是昏睡過去後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