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深何向來時不喜歡那句“窮山惡水出刁民”的。
可她也清楚,一個地方經濟條件、文化條件的落後,對這個地方的人的影響非常大。
譚深何并不覺得譚家村的人有多質樸,有多良善,她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這裡的人。
比如說莊聯羟。
在村人眼裡,他不過是有些不大好的流言,但他人是老實的。
但在譚深何眼裡,他在特定情況下大概率是戀童癖、窩裡橫、變态或者家暴男,不一定全對,但絕對有這個可能。
特定情況,比如說莊家一家人失聯的現在。
這小屋裡的光線依然昏暗,蘭姨一下适應不了光線,但譚深何看得很清楚——
混亂,有打鬥的痕迹。
“驚秋!——”
譚深何呼喊,無人回應。
她三步作兩步跨過狼藉,奔上樓去,二樓的小床垮了,染血的床單卻沒有變化。
“哎呀!”蘭姨很久沒串莊家的門,一下被這染血的布吓一跳,她心髒狂跳,想把譚深何拉走,卻抓了個空,擡頭看見這個瘦弱的女孩已經大步流星地往上踏。
三樓似乎沒什麼變化。
譚深何擡頭望向通向四樓的樓梯,昨天,驚秋就躲在這片陰翳裡,充滿期待地看着她。
那時驚秋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并未探究這最高層上有什麼。
蘭姨已經跟了上來,她膽戰心驚地看着三個房間,視線落到了中間的房間:“哎?”
譚深何回頭投以詢問的眼神。
蘭姨皺着眉,滿是疑惑:“這屏風?不是那李先生的寶貝嗎?”
“李先生的寶貝?”譚深何仔細觀察那擋在門口的屏風,看着很是破舊,上面的圖案大部分已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模糊過。
蘭姨湊近仔細查看,指着一處道:“是了,這樣式,這圖樣,一模一樣,就是李先生那個。但這怎麼會在這兒?還破成這樣,那李先生都不讓我們碰的。”
譚深何順着蘭姨指的一看,竟覺得那圖案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看過。
這屏風看着蹊跷,但眼下找到驚秋要緊,譚深何不作糾結,把話題轉到四樓:“蘭姨,你知道這上面有什麼嗎?”
蘭姨扭頭一看,神色有些猶豫:“你今姨說那就是放雜物的,但……有人猜這上面住的是那瘋了的姑娘。”
兩人暫時無話,四下靜悄悄的,倒不像有人的樣子。
譚深何硬着頭皮,繼續往上走。
走到頂後,她沉默了。
這四樓不是用來放雜物的。
卧榻、梳妝台、書桌、茶具,中央擺着一套绮羅華服。
這是一間布置完全不屬于平頭百姓的房間。
而此時,房間的主人倒在樓梯前,完全沒有生息。
譚深何趕忙捂住蘭姨要尖叫的嘴巴。
“噓!”譚深何把蘭姨拉倒一邊,蘭姨渾身發抖,腿腳發軟。
瘦削的女人死狀凄慘,心髒從背部被一把匕首貫穿,手卻拼命地往前伸,雙眼圓睜,猙獰的面上是兩條幹了的淚痕。
看樣子像是死了有一陣了。
譚深何不是第一次看見屍體,她迅速平複急促的心跳,問蘭姨:“姨,你見過她嗎?”
蘭姨也顧不上譚深何的稱呼不對,她連忙搖頭。
譚深何回頭,看向女人的腳踝上有一條長長的鐵鍊,鐵鍊的另一端是房屋的柱子,鐵鍊被釘死在上面了。
“她,她是不是那個,瘋了的?”蘭姨聲音顫抖。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她是,但譚深何也覺得應該就是了。
譚深何蹲下身,湊近去觀察這個不幸的女人。
她看起來比蘭姨年輕很多,但面容枯槁,應該過得并不舒心,手上沒有繭子,雙手彎曲,似乎抓住過什麼柱體,露出的手臂與小腿有青紫,綁了鐵鍊的腳踝磨損嚴重,有被拉扯的痕迹。
譚深何猜測她生前被虐待過,且為了阻止什麼人離開,抓住了對方的腿,死活不放手被扯到了樓梯口,最後被人一刀捅死。
譚深何又看向那把匕首,做工粗糙,刀柄隻用布條綁着,像是自制的粗糙小刀。
她又走近些,站在屍體前看這把匕首,穿刺得很果斷。可如此果斷,又何必被拖到樓梯口才下手?這個地方可不夠騰挪周旋。
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得不做。
或許女人原本是不必死的,被拖着的人急了,才被對方一擊斃命。
施害者在急,他在急什麼?
急着追人,他怕人跑。怕誰跑?
隻能是驚秋。
譚深何心一沉。
已知屋子的大門上了鎖,是誰落的鎖?
莊聯羟?
莊聯羟把驚秋帶到哪去了?
譚深何站起身,下一刻,樓下傳來了動靜。
“蘭芳?”是花姨不确定的詢問。
蘭姨回過神,忙往樓下喊:“哎!我在!你們誰!去喊我家老頭過來!出事兒了!”
原來是隔壁的阿婆見狀不對,去搖了人,好幾人過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