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兒一晚上沒睡好。
二妹被關在村邊緣的破屋裡,離她有些遠,但昨天晚上的動靜不小,譚昭兒自然也聽見了。她擔憂二妹,便想出去看看,但喬大不讓,死死地拽着她。
喬大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怕她去了礙事,他似乎知道些什麼。譚昭兒心生恐懼,外面的動靜聽着并不和諧,喬大這樣攔她,二妹隻怕是兇多吉少。
譚昭兒冒着激惱喬大的風險掙紮,不知為何,她感覺疼痛比以往都要強烈。眼看自己會更危險,譚昭兒忍氣吞聲,到底是躺了回去。
隔天一大早,譚昭兒迎着萬裡無雲的好晴天出了門,拿着鋤頭看着是往地裡奔,等喬母看不着了,她就拐去了二妹那邊的屋子。
譚昭兒拿了一些錢揣在衣服裡,都是她還在當女兒時偷偷攢的。她想好了,如果二妹沒死,那就得趕緊讓她離開村子,能走多遠有多遠。這裡已經沒有“譚盼子”該惦念的家了,就算僥幸活下來,她也擠不進那個“四口之家”。
“李先生,真要這麼做嗎?”
路過村子共用的空地時,譚昭兒腳步慢了下來。空地裡站着的人不多,看着都在為接下來的驅鬼儀式做準備。李先生站在一旁,手裡揣着兩顆核桃,身邊跟着劉三,剛剛的疑問就是他發出來的。
李先生睨他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在村人面前,這還是他第一次嘴邊不帶笑。
實際上李先生心情非常差。
昨天晚上他出了一趟村,見了個人,順帶去打聽了一下附近有沒有同行來過的蹤迹,結果是沒有。
他不相信一個從沒出過村的村女,能在這麼短時間内無師自通馭火術,又忽地性情大變滿口胡謅,定然是有同行找他茬,可是他挖不出這人來。
他姑且就當是那人本事比他強躲了起來,可一回村又收到了噩耗,昨晚那譚石不僅沒能得手,還被燒了全身,現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家裡!
如果隻是這也就罷了,他還能找借口說是譚石自己想殺和他無關,但好死不死的,這事情鬧得大!讓那丫頭逮着機會張口就來,說什麼是河神在保護她才“誤傷”了譚石,再傷她村子就會遭殃。現在村民都信了幾分她是那所謂的“神使”,看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遊離。
無論是哪的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李先生明白,這群村民忌憚那丫頭倒不一定是信她真有神佑,大多都是怕報應,就像她們現在還在敬他,也不過是因為他的計謀真讓雨過天晴了。
坑蒙拐騙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比誰的“神通”更“廣大”,你譚二妹就算再有人指點,能有我騙得久?
李先生微微一笑:“做,怎麼不做?”
譚昭兒看向空地中間的架子,下邊攏了一圈幹柴,柴上邊一個一人寬的圓闆,中間橫穿一根粗棍直指蒼穹。如果譚深何在場,她肯定會在心裡感歎“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當女巫啊”。
李先生斯文的聲音飄進譚昭兒的耳朵,讓她寒毛直豎:“如果她真是神在護佑,那就燒不死她;
如果是鬼在附身,那隻會燒死鬼,她不會被燒着;
如果是人被燒死,那她本身,就是鬼。”
李先生擡頭眯眼看看太陽,今天的天氣真好。
……
譚昭兒氣喘籲籲地跑到譚深何屋前,焦急地想推開門。
推不開。
門是譚深何昨天睡前拿東西堵着了,就怕又有人闖進來殺她。
“啪啪啪!”譚昭兒繞到屋後,急促地輕敲窗戶,吵醒了譚深何。
譚深何疲憊地睜開眼,她感覺自己好像才睡了幾個小時,就被吵醒了。
“二妹!”譚深何認得出這是個女聲,但對方有意放輕聲音,她認不出身份。
“誰?”譚深何問。
“我,你大姐!快開門,要來不及了!”譚昭兒語速不慢,但是說的話沒頭沒尾。
“什麼來不及了?驅鬼儀式?”譚深何警惕地問。
她還是不怎麼信任這個“姐姐”。
“不是。你先讓我進來!”譚昭兒幹着急,過不了一會她又補充道,“就我一個人,我不害你!”
譚深何聽到隻有一人,有些猶豫,但到底還是開了門。
一開門,譚昭兒帶着鋤頭就出現在她面前。
譚深何立馬關門。
譚昭兒忙放下鋤頭去推門,把門擠開了:“哎哎哎,幹什麼?”
力氣懸殊,譚昭兒到底還是擠了進去,把鋤頭也拿了進來。
眼前的“二妹”衣衫髒污,額上青紫一片,但臉色比昨天見着的好了些,一雙眼警惕地瞪着她。
顧不上什麼疫病什麼鬼魂,譚昭兒就把錢往譚深何手裡塞:“這是我的錢,你拿着趕緊逃,逃得越遠越好!”
譚深何看着眼前的“大姐”,神色焦急,抱着她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出趕,手被幾個銅闆硌得慌。
譚深何費勁地掙開譚昭兒的手,她不明白譚昭兒怎會這麼焦急?
“你急什麼?”譚深何問。
譚昭兒看着更緊張了,但到底是沒再強硬地推她:“驅鬼儀式就要開始了,他們要把你架火上烤,你哪能受得了?”
她又說:“你昨天不是說,你能去哪?有了錢你想去哪就去哪,就别呆在這白白送命!”
在譚昭兒眼裡,她的二妹是因為沒錢才被迫回了來,但譚深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回來的。
譚深何沉吟了片刻,把錢塞回譚昭兒手裡,說道:“我知道了。我不要你的錢,我不走,也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