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背對着他們,寬大的和服堆積在腰間,卻并未裸露多少皮膚,反而被大片的繃帶掩蓋。繃帶層層疊疊,幾乎把整個上半身包住,還隐隐透出一絲血色,乍一眼看仿佛在和服裡還穿了一件貼身的衣物。
酒德麻衣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何老闆會受這麼重的傷。
老闆似乎并不介意被兩位下屬看見自己受傷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将和服披在肩上,順手将被和服壓住的白色的長發挽在一邊。
酒德麻衣忽然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蘇恩曦。
白色,長發。
不,這人不是老闆!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是她還是蘇恩曦,第一眼望去的時候很自然的将他當成了老闆……可那張轉過來的,蒼白的臉,明明是消失在海底的路明非!
酒德麻衣心頭巨震。相比端坐宅邸指揮陸地防線的蘇恩曦,親自潛入海底的她更明白路明非在海底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意味着什麼,也因此震驚于路明非如今的慘狀——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在海底分别前路明非才剛給自己注入了血清,力量被提升到無與倫比的地步,酒德麻衣甚至覺得,即使是蛇岐八家那個被視為最終手段的女孩也不一定能勝過那時的他。
路明非就像是那座海底的古城一樣,神秘而無法捉摸,他的背後是漩渦與深淵那樣的東西,唯有老闆那樣同樣像是深淵的人,才能探尋另一個深淵。
但現在,酒德麻衣看着面前氣色虛弱,衣裳染血,甚至連一隻眼睛都被層層繃帶裹住的路明非,不由感到像是在風中的索道上俯視深谷般的眩暈。
——日本這地方,到底都藏了些什麼妖魔鬼怪啊……
不知不覺間,細密的冷汗已經浸透了新換的和服。
酒德麻衣本不該如此恐懼,身為一個每次訓練都是刀尖起舞的忍者,死亡如影随形。真正的忍者并不是如同各種輕小說中描繪的那樣身材火爆,穿着緊身衣,或是冰山或者傲嬌的侍奉男主的媚宅角色,而是一群活生生将自己的血肉之軀打磨成嗜血兵刃的瘋子。
忍者漠視死亡,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酒德麻衣也是同樣,她将死亡視為老朋友,既不介意将他介紹給别人,也不畏懼老朋友哪天的拜訪。她心中隻有一個目标,為了這個目的她甚至可以把靈魂賣給魔鬼。
可她無法不恐懼,無法不去想象——讓路明非傷到這個地步的,到底是什麼?
她隐約意識到那是超乎她想象的存在。
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将她拉回現實,老闆的電話姗姗來遲:“嗨女孩們,是不是度過了一個很充實的夜晚?”
開了免提的電話裡傳來歡快而輕佻的聲音,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老闆那個神經病耍寶的樣子。
“你們應該已經和我的貴客見面了吧?雖然很想親自向你們介紹一下,不過老闆我現在還在格陵蘭出差……”
老闆幽怨的歎氣,語氣和之前溫泉裡那句“玩得真開心啊”一模一樣。
“我吩咐的東西從海底裡拿到了?辛苦了,麻衣,把它交給路明非吧。”老闆話鋒一轉,連畫風都變得嚴肅,“之前的指令依然有效,不過不隻是下潛,”老闆輕笑一聲,“在日本,聽從路明非的一切指示,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姑娘們,要像對待我一樣對待我的貴客啊,貴客如果投訴的話,小心我開除你們哦?”
仿佛玩笑般的話語後,老闆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通訊然而酒德麻衣和蘇恩曦卻不敢真的當成玩笑。
老闆是認真的,那個神經病,瘋子,暴君。
而她們都是在魔鬼的賣身契上簽了字的人,這份契約的期限是永久,不存在離職……“開除”二字對酒德麻衣與蘇恩曦來說,隐隐透着血腥味。
蘇恩曦與酒德麻衣恭敬地低頭等待路明非下達第一個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