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正浩端着木托盤在宅邸中巡視,上了年紀,可那雙眼睛仍然銳利,沒有任何敢于偷懶的仆婦能夠逃脫這雙眼睛的注視。蘇恩曦小姐和早上來訪的客人正在享受溫泉,最優秀的賽巴斯應該趁機安靜而迅速地做好萬全準備。
托盤裡放着一隻冰桶,斜插在冰塊裡的香槟閃閃發光,正如老管家激昂的内心,兩件柔軟的和服整整齊齊地疊在冰桶的另一側,日光下隐約可見細密的暗紋在織物上流動。
“對了,還要準備一個炭盆用來烘烤和服才行。”老管家這樣想着,“老闆的命令可是,讓兩位美麗的小姐好好享受溫泉,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後去見他。”
這樣想着,木村浩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仿佛随着主人的到來,整個黑石官邸連同官邸裡面的人都開始煥發生機。
“哎别動别動,保持這個姿勢!”
酒德麻衣仰靠着池邊青色的岩石,黑色的長發濕漉漉的蜿蜒在深青的石,白皙的肩與筆直的鎖骨上,又沒入雲霧缭繞的水中。細細的鱗片從眼角一路蔓延,如深青的雲霧烘托着绯紅的鋒刃,酒德麻衣本就美的像把妖刀,如今更是添了妖異,越發不像個人。
美人懶得動彈,隻是斜斜地翻了個白眼,對蘇恩曦沒有一點威懾力,權當帶着殺氣的wink悉數收下。她心滿意足的連拍好幾十張照片,一邊浏覽一邊啧啧有聲。
酒德麻衣勾了勾手指,就着蘇恩熙配合着伸過來的手一張張滑過去,遇上滿意的還會細細端詳。
蘇恩曦舉得手酸,心中那點憐惜瞬間就如陽光下的薄冰般消融,翻臉如翻書,“妞你看完了沒有?快點,我手酸。”
“沒有,快了快了。”酒德麻衣敷衍道。本來她也是個雷厲風行的忍者,但今天情況特殊,即使是她也不由生出一股倦怠。
畢竟,給自己打一針可以帶來無上偉力的猛毒後為一群駕駛着核彈頭潛入萬米深的海底探索的小屁孩們保駕護航,狂砍破土而出,形如魔神娜迦的兇猛死侍這種史詩級究極地獄任務,哪怕是世界頂級的奶媽保姆也經不住這麼折騰。何況最後的突發情況,蛇岐八家精心秘藏的可怕武器,那位身穿巫女服飾的少女,更是堪稱無解的意外。
即使是現在,酒德麻衣已經打入了穩定劑,卸下武器,泡在暖洋洋的溫泉裡時,回想起少女不帶任何情感的金色雙眼,依然有種發自脊髓的寒意蔓延在四肢百骸。
那一刻,駕馭冰山而來的不是少女,而是君臨整片海域的死神,你能做的唯有以哀嚎獻上死亡。
因此酒德麻衣根本找不到機會打穩定劑平息躁動的龍血,直到她将楚子航與恺撒拖出水面,安置好後才給自己來了一針。酒德麻衣食指輕撫過眼角的細鱗,這已經算是最輕的一種後遺症了,如今也在慢慢消退。
“咔嚓”的聲音打斷了酒德麻衣的思緒,薯片又開始擺弄手機,故作油膩道,“哎呦,美人何故愁眉不展,不如說來讓大爺聽聽?”
忽又作正義凜然狀,“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酒德麻衣忍不住笑了,潑出一捧熱氣騰騰的泉水朝着蘇恩曦,真如在水中嬉戲的美女蛇一般。
“哎呀你弄濕我頭發了!”蘇恩曦不甘示弱,放下手機迅速反潑回去。
放平時她肯定是打不過酒德麻衣的,不過忍者小姐今天累了,一時間倒是潑了個勢均力敵,春色滿園。
“玩得真開心啊。”女孩們清脆的笑聲中忽然響起這樣一句幽幽的話語,像是被迫加班的社畜望着準點下班的同事那樣幽怨。
酒德麻衣與蘇恩曦豁然轉頭,正巧望見紙門悄無聲息地合攏,一張擺的滿滿當當的木托盤被放置在飄滿櫻花的平台上,冰桶中的香槟折射出醉人的琥珀色。
——是老闆。
——但是送東西來的人是管家。
憑借一起扛過槍一起加過班的深厚情誼,兩人在眼神交流中完成了此次對話,并不稀奇于老闆的神出鬼沒,也不誠惶誠恐準備恭迎老闆聖駕。
作為被黑心老闆壓榨多年的下屬,兩人對老闆的個性都是心知肚明。管家隻是老闆的傳話筒,他準備的東西其實都是老闆挑的,無論是美麗的和服還是冰鎮好的美酒都傳達了一個意思,老闆希望她們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然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見他。
所以她倆根本不急,好一陣打鬧才從溫泉裡出來。
踢踏的木屐聲由遠而近,兩位各有千秋的女孩從木制長廊上迤逦而來。酒德麻衣伸手,紙門向兩側滑開,如拉開戲劇的帷幕,露出台上将軍威嚴的身影。
然而即使披着甲胄的将軍莊嚴無匹,可酒德麻衣與蘇恩曦還是第一眼投注在将軍身側的那個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