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偷盜财物。
她也沒有私奔離開。
她甚至找了工作,一副準備好好過日子的樣子。
沈維舟感覺自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這些日子以來,在心頭洶湧的那些情緒,厭惡,憤怒,即将大仇得報的興奮,和隐隐的猶豫與不安……嘭地一下,全都化作一片茫然的空虛。
啪地,迷迷糊糊中的柳綿綿伸手關掉了日光燈。
周圍更安靜了。
在這片沒有喪屍嘶吼、怪物尖叫的安靜中,沈維舟聽到柳綿綿的呼吸聲變得綿長,沒多久,她發出了極輕極輕的呼聲。
夜越來越深了。
第二天柳綿綿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豔陽高照。
另一半床上照例隻有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柳綿綿現在都開始懷疑,沈維舟夜裡是不是不睡覺的。難怪那麼虛,被原主私奔的事一刺激,馬上就病發身亡了。
柳綿綿決定偷偷告訴劉嬸,讓家裡長輩治治他。
一早買來的燒餅和豆腐腦都已經涼了,劉嬸用燒水的煤爐子重新回鍋加熱了一下,原本已經有些軟趴趴的燒餅,立馬變得更脆更香了。
南省人吃豆腐腦不拘鹹甜,愛吃鹹的吃鹹的,愛吃甜的吃甜的。柳綿綿喜歡鹹甜搭配着吃,燒餅是鹹的,豆腐腦裡就舀了一大勺紅糖。
劉嬸坐在小闆凳上摘菜,手裡動作飛快,不過一點沒影響她說話:“你們昨天不是在百貨大樓碰見那個誰了嗎,哦喲,肯定回去挑撥離間了。上午軍區大院那邊來電話,沈志邦問維舟,既然身體沒什麼不舒服,有時間去逛百貨大樓,怎麼沒時間帶着新媳婦兒去軍區大院吃個飯?”
柳綿綿咔咔咬着燒餅,含含糊糊說:“我要上班的。”
劉嬸擺擺手:“放心好啦,維舟說手頭有個什麼東西要研究,沒工夫過去吃飯的。”
歎了口氣,又說:“接完電話就又鑽進書房去了,不搞那些電線啊管子啊鐵盒子什麼的了,一直坐在那裡寫寫畫畫。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研究,太辛苦了哦,他那個身體,怎麼吃得消喲!”
研究什麼,研究重要軍工項目,而且研究到一半人還嘎了,後面項目落在沈維鴻手裡,純純就成了為人做嫁衣裳的大冤種。
想到這裡,柳綿綿鬼鬼祟祟看了窗外一眼,壓低聲音和劉嬸一通說,劉嬸聽着眉頭越皺越緊:“哦喲,這樣當然不行的,不睡覺身體怎麼會好啦,我回頭和他爸爸媽媽說去。”
柳綿綿嘿嘿一笑,深藏功與名。
她沒有和原主一樣私奔,沈維舟就不會因為新婚妻子跑路而受到刺激,家裡長輩再管着點,沒準他能活得長一點。
最好是活到把那個什麼軍工項目給研究出來,讓沈維鴻吃屁去。
劉嬸摘完了菜,見柳綿綿還在慢悠悠地喝豆腐腦,于是說:“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柳綿綿以為劉嬸是出門去找鄰居們閑磕牙了,當然,事實上也差不多,隻不過劉嬸今天是帶着目的去。
“小沈媳婦兒找到工作了,還是她自己找的?!”大媽們震驚了。
劉嬸昂首挺胸,仿佛找到工作的人是她:“港城老闆開的那家西餐廳,哦喲,之前五号院的小鄒不是去吃過嗎,很有格調的。沈教授和俞主任都說,那個地方工作環境不錯,離家也近,綿綿去那裡工作很合适啦!”
“工作時間很短的,幾個小時,工資應該蠻高的,港城老闆開的店,比其他地方肯定要高的啰。好啦好啦,我還要回去做午飯呢,回頭再說啦!”
劉嬸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留下大媽們面面相觑。
“說得好聽點是西餐廳工作,說難聽點就是去當服務員嘛,有什麼好神氣的哦!”曹大媽撇嘴說。
“服務員哪裡難聽了,國營飯店服務員,你想當還當不了呢。”一位大媽嘀咕,“也不曉得那個西餐廳還招不招人哦?”
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年頭誰家沒個無業在家、閑得摳腳的親戚?
大媽們一哄而散。
曹大媽也匆匆跑回家,想要打電話給自家沒工作的侄子。
他兒子正好下班回來,問清楚情況後,扶額歎息:“媽你别折騰了,那家西餐廳的服務員都是從中學畢業生裡挑的長得好、脾氣好的,早招滿了。還在招的是鋼琴師,表弟會彈鋼琴嗎?!”
就他那個被家裡寵壞的表弟,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