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人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慢慢坐直了身子。趙雲瀾抹了把眼睛辯認方向,又拉開臉上的頭巾狠狠呼吸了幾口,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走到了一片完全不認識的山林裡。
趙雲瀾原本就不認得回大雁塔的路,又因為大雪覆蓋的緣故,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是繁茂的樹林,身後是被漫天飛雪所掩蓋的平川,這讓趙雲瀾更加辯不清方向了。
馬兒還在繼續朝前走,踏過了一個矮小的山嶺後,風雪仍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先前蓋在身上的雪漸漸化作濕意,一點點浸進了衣服裡,趙雲瀾冷得直哆嗦。
沒過多久,趙雲瀾似乎聽到身後有另一片馬蹄聲,依稀還能聽到有人叫他名字。
“籲……”趙雲瀾立刻将馬拉住,又仔細聽了聽。
“雲瀾、雲瀾——”身後的聲音逐漸清晰。
是沈巍的聲音!
趙雲瀾又驚又喜,立刻調轉了馬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找去。
“霁粼哥哥!我在這兒!”趙雲瀾一邊走,一邊大聲回應着沈巍。
終于在穿過了數十棵樹後,趙雲瀾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就在前方。
“霁粼哥哥!”
趙雲瀾的鼻子一陣酸楚,他不管不顧地跳下馬,朝着沈巍狂奔而去。
“雲瀾!”當看清對面的人後,沈巍也激動得不行,他從馬上一躍而下,同樣快速跑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兩人都朝着對方所在的方向跑着,卻在距離丈餘遠時停了下來。風雪雖然停了,但他們的呼吸卻異常急促,就這樣怔怔地看着仿佛錯失了許久的心上人。
最終還是沈巍先邁開腿,大步走向趙雲瀾,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消失後,沈巍将人狠狠地、用力地揉進了懷中。
此時沈巍的心中情潮翻滾,是失而複得的歡喜,亦是無法再壓抑的深情。
“哥哥……雲瀾還能見到你,真好!”趙雲瀾的臉被緊緊壓在沈巍的胸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但他仍是要告訴沈巍他此時的心意。
“對不起、對不起……”沈巍的雙手緊緊抱住趙雲瀾,下巴蹭着趙雲瀾的頭頂,口中喃喃念着。
沈巍無比自責,如果不是他堅持用迷藥把趙雲瀾送離燕州,又怎麼讓北疆人有機會綁走他?
趙雲瀾從沈巍懷中仰起頭來,紅紅的眼睛貪戀地看着他的英雄:“我不怪哥哥,哥哥希望我好好的,怕我吃苦、怕我受傷。”
沈巍握住趙雲瀾的肩膀問他:“所以,真的是你的貼身侍衛把你綁去了北疆?他是北疆人?”
隻要能站在沈巍身邊,趙雲瀾原本心底的那點不甘也煙消雲散了,他吸了吸鼻子點點頭:“燼風當了我九年的侍衛,我竟不知道他是北疆人。他是老鷹王送去西陵的,當成孤兒送進了侍衛司,後來送進宮成了我的侍衛。”
原來真是如此!
沈巍疼惜地看着渾身都濕了的趙雲瀾,又看了看回去的路和外面席卷不休的風雪,最後決定在這羅漢嶺中找個山洞先躲躲。
好在沈巍對這一片的地形都熟悉,他安排布防時也沒有忽略過羅漢嶺,故而非常快就找到了一個适合躲風雪的山洞。
沈巍在山洞中找到幹柴并生了火,讓趙雲瀾把濕了的大氅和外衣脫下來烤幹,又不知從哪裡找出來一些幹糧,再取下馬上挂着的水壺,讓趙雲瀾可以坐下來烤火、充饑。
趙雲瀾看到沈巍短短功夫就做到了這麼多事,不由得驚歎:“霁粼哥哥,這山洞裡怎麼會有幹柴和幹糧?”
沈巍自己的大氅也濕了,他便取下來搭在了一旁的石頭上,在趙雲瀾身邊坐下後怕他冷,又伸手将人摟住,兩人一起依偎在火堆邊取暖。
“羅漢嶺是燕州的西防線,北疆軍除了正面攻打燕尾坡,有時也會偷襲東面的玉門灣和西面的羅漢嶺,所以我軍一定會在這兩處布防。有時候我們的小隊要在這羅漢嶺中暗藏數月之久,便會提前找些山洞,每隔一段時間便往裡面準備些柴火和幹糧。”
趙雲瀾如夢方醒地點點頭,捧着沈巍的水壺喝了口水。大約是覺得有些冷,又往沈巍身上貼緊了些。
沈巍單手摟着衣衫單薄的趙雲瀾,另一隻手則在為他烤饅頭。
“此番都怪我不好,沒有派人送你出燕州,才會讓你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中。”沈巍把烤好的饅頭拿給趙雲瀾:“在北疆大營這些時日,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趙雲瀾大口咬着饅頭,把自己在北疆大營裡的遭遇都向沈巍交待了一遍。
聽他說完,沈巍輕輕松下來一口氣:“聽你這麼說,燼風還不算是狠毒之人,他綁了你也是皇命所迫。”
趙雲瀾點頭認同:“這些年我待燼風如兄弟,他自然不會真的想加害于我。對了……”
趙雲瀾從衣服裡找出來那個紙包仔細檢查了一番:“還好還好,這個沒濕。”
“這是什麼?”沈巍好奇地看着他。
趙雲瀾打開紙包,那裡面是十來朵錢币大小的白花,暗香浮動,聞着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這就是薊柏,治療哥哥寒疾的最後一味藥。這奇樹長在雪山懸崖之上,此番若不是燼風拼死找來,恐怕雲瀾一輩子都找不到這個。”
看着趙雲瀾如獲至寶般地捧着那薊柏花,臉上滿是驚喜和希望,沈巍的心像是被萬千柔軟的情絲纏住,再度陷入了那片禁忌的溫柔裡。
“雲瀾,你先前去大明山的斷崖,就是為了找這個?”
沈巍想起了在辰京大營,趙雲瀾跟着新兵去了大明山,後來還被蛇咬傷那件事。當時他便覺得有些蹊跷,隻是沒有追問,現在想想突然便明白了,趙雲瀾根本不是因為好奇才去的斷崖。
事隔這麼久,趙雲瀾自已都差點忘記了這件事,如今沈巍提起,趙雲瀾也沒有必要再否認,他臉上挂了些不好意思:“那時也是燼風告訴我,他找到東瞿的藥師根據寒桔酒和解寒湯的藥渣配置出了治療寒疾的永久解藥,隻是最後一味薊柏難尋,傳說隻長在斷崖之上。那日我聽新兵營的人說大明山上有斷崖,便想上去碰碰運氣,哪知不但沒找到,還把自已弄得狼狽極了。”
沈巍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看着趙雲瀾,他此時此刻的心情極是複雜。
想起趙雲瀾當時中毒受傷的樣子,還有他今日迷失山林,被風雪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沈巍不由得一陣揪心。他明明可以過錦衣玉食、高枕安卧的日子,卻為了自已一而再、再而三陷入險境……
“對了,哥哥怎會找到我的?”趙雲瀾吃飽了,感覺身上也暖和了不少,他轉頭看向沈巍問。
沈巍回過神來,重新把趙雲瀾圈進懷裡,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臂答道:“知道今日能救你回來,我怎能坐得住,所以鎮遠他們一走,我也從大雁塔出來了。迫不及待想見你,便在亂石林外等着,結果風雪太大,你的馬受了驚亂跑,我便循着蹤迹追來了,沒想到這一追就追到了羅漢嶺。”
因為從沈巍剛剛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重點,趙雲瀾咬饅頭的動作暫緩,驚喜的眼神看向沈巍:“哥哥剛剛說……迫不及待想見我?”
換作以前,沈巍一定會移開目光,先裝傻否認,再故意訓斥趙雲瀾胡說。但此刻,沈巍竟像着了魔一般,溫柔的目光對上趙雲瀾的,眼底糾纏不清的情愫慢慢明顯。
“我想見你。”沈巍說。
趙雲瀾被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震得激動不已,他的心跳漸漸加速,很快便感覺到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
下一刻,趙雲瀾便不管不顧地抱住了沈巍的脖子,急切地吻上了他的唇。
情緒雖顯急切,但動作卻是生澀的。趙雲瀾吻得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沈巍會推開他。趙雲瀾抱着沈巍,隻敢閉着眼在他唇上缱绻地輕吮,既是訴說自已心底的情意,又是珍視這來之不易的親昵。
沈巍被動地承受着趙雲瀾既笨拙又溫柔的親吻,同時也把内心躁動不安的情緒壓抑到了極緻。
雲瀾……
沈巍在心裡默念着這個名字。明明應該拒絕他的,卻被他吻得頭暈目眩無法思考。明明可以推開他的,卻被此時的溫柔拉入了泥沼,無法動彈。
沈巍感覺自已被趙雲瀾灼熱的呼吸包圍着,也吞噬着,失去了所有理智的沈巍終于松開了心底的防線,他把眼前人深深揉進懷裡,嘗試着溫柔的回應,鑽入他口中厮磨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