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睦自己也清楚,一萬兩銀子着實不是小數目。駱家賬上流動銀子幾千兩是有的,一時籌措一萬兩銀子确實需要花些時間。問題關鍵是,割出去的肉,總會痛。而且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此填補上,下一次還會有新的需求,那時又該怎麼辦?
新的辦法,無外乎開源和節流。節流是節不出一萬兩銀子的。但這“源”怎麼開呢?
方才乙臨走特意提到九哥兒。
“昨日九哥兒來訓誡堂前,你說公子乙在悅來茶坊喝茶?”駱睦在張椿臉上得到肯定答案,“那九哥兒可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張椿眨了眨眼,仔細回想:“公子乙申時就在坊中了,隻叫了個僻靜雅座,衆人雖不識,但能看出是貴人,都不敢怠慢。九哥兒也不認得他,隻當普通客人獻了茶。九哥兒中間帶人出去砸了薛家運送金玉滿堂的車輛,公子乙也未離席。九哥兒回來後,自知老爺年會罰他,恐一時半刻難再登台,臨來懲戒堂時,特意在茶坊獻了一支舞……”
“獻舞?”駱睦捋了捋胡子,“九哥兒獻舞時,公子乙是何反應?”
“一切如常。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衆人皆拍手叫好,不住往台上扔彩頭時,他也隻是冷冷看着。”
駱睦回憶着公子乙提及九哥兒時的神情,看不出情緒,又似乎飽含情緒。這很像公子乙的作派,但駱睦總覺得哪裡似乎不對。他思考了片刻,吩咐張椿。
“你再去将九哥兒叫來。”
“老爺,現在嗎?”張椿向外看看天,冷月西沉。深更半夜将人傳至懲戒堂,這與通知人吃斷頭飯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明早吧。”駱睦也向外看了眼。
夜更深了。
*
金玉滿堂因這幾人鬧了這一場,在府城名氣不退反漲。莫名賺了一波免費流量。
除了景樓每桌點一份外,薛家各個商鋪每日的銷售量也是固定的,玉片每日十斤,售罄為止。倒不是有意搞饑餓營銷,而是當前産量确實有限,沒辦法完全放開量。
此前府城之人隻能在景樓嘗到這玉片的酥脆滋味,但後宅官眷閨女們也不便日日來景樓用餐。現在好了,薛家鋪子裡有片坯銷售,回家油炸一下即可。
消息一經傳出,每日等在鋪面外的丫鬟小厮們早早排起長龍。鋪面門一開,隻消一盞茶時間,當日的份額便會售賣一空。買到的自是歡喜,沒買到的惱恨沒有早些出門之餘,還會心有不甘地跑去薛家其他鋪子裡碰碰運氣。
駱睦高頭大馬在府城主街闊步向前,他沒見過這種排隊盛況,見鋪門緊閉的薛家貨行不少拎着食盒之人聚在那裡,還以為薛家要施粥施米,正納悶近來也未聽聞哪裡有災荒,又看那些人衣着裝扮也不像缺錢米的人家。便沖身邊人揮鞭一指:“這是做什麼?”
“等鋪子開門,買金玉滿堂之人。” 張椿跟上前解釋,怕駱睦心中不快,忙又陪笑補充,“不過一家鋪子每日也就賣個十斤,賺不了幾兩銀子,圖個虛熱鬧罷了。”
駱睦沒再說什麼,一記鞭子抽在馬身。
九哥兒如往常般在茶坊巡視,正準備開門營業,随着一陣馬蹄響,卻見駱睦出現在正門。
駱睦極少登門,更從不會在清晨來茶坊。前晚将已踏入訓誡堂的九哥兒完好無損放回,今朝又不請自來,九哥兒心下跟着一沉。他猜不透駱睦要他做什麼,但他知道對方态度越好,自己要做之事便會越難。
二樓雅間,九哥兒跪着奉了茶。
駱睦有世家之人的清高,九哥兒等伶伎對他而言不過會言語的貓兒狗兒,平時根本沒資格向他端茶遞水。今日他壓住微蹙眉心,還是将茶接過來。
“九哥兒,茶坊生意如何?”駱睦并沒喝茶,聲音也聽不出喜怒。
“每日流水多則三四百兩,少則一二百兩。除去各類支出,每月千兩銀子的盈利是有的。”九哥兒小心應答。這類賬目每月掌事的都親去彙報,今日不知為何會問到他面前。
“每月千兩,可不行。”駱睦聲音低沉,“你去将薛家金玉滿堂的生意拿過來。”
滿府城誰人不知,現在金玉滿堂就是薛家的金字招牌。九哥兒一小小茶伎如何撬得動對家這塊肥肉。
九哥兒忙跪在當地:“九哥兒知錯了,還請老爺明示。”
“辦不到?”駱睦冷笑一聲,“但你有比金玉滿堂更厲害的。是時候拿出來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