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荇平戴着墨鏡,站姿筆挺,跟後面看起來病怏怏的秦甄和嚴寒形成鮮明對比,活像是□□老大把他倆打了劫走準備分屍滅口。幹事哆嗦了一下,匆匆向秦甄打了招呼,便縮着脖子去了駕駛座。
白荇平讓嚴寒坐副駕,自己跟着秦甄進了後座。等車子發動了,他才摘下墨鏡,道:“老邵呢?他怎麼不來?”
幹事盯着路不敢看别處,道:“昨晚邵副局值夜班的時候被人襲擊了,等到交班的時候才被人發現,現在還在觀察,今天早上醒過來沒多久醫院分診大樓就被炸了,邵副局就趕緊聯系處長你了。”
白荇平皺眉,但沒說什麼,看了一眼旁邊閉目養神的秦甄,又看了一眼專心看手機的嚴寒,登時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邵老媽子這回可真夠事兒的,往常不都是沒缺胳膊斷腿就不下線嗎,這回怎麼這麼嬌氣?”
幹事敏銳地感受到領導心情不太美妙,立馬實施鹌鹑大法,專心緻志開着車,聞言一闆一眼道:“報告處長,我不知道。”
鑒于嚴寒在場,白荇平不再多言,墨鏡往臉上一扣,開始閉目養神。一路上幹事大氣也不敢出,秦甄也安靜得跟不存在一樣,整個車廂安靜得像口棺材。
棺材開到九處辦公大樓,嚴寒正要下車,白荇平擺擺手,道:“你就先回去吧,”說話間有個女探員正從大門口出來,看見白荇平的車快步走了過來,白荇平招招手,道:“這是徐婕,我們一部唯二兩個女探員之一——小徐,這幾天你跟小張一起貼身保護嚴律師,有什麼異常及時向我彙報,知道了嗎?”
徐婕長了張娃娃臉,動作很利落,道:“是。”便給白荇平拉開車門。開車的張幹事老臉一紅,沒想到剛接完處長就被派了新任務,如此受到領導重視,頓時氣沉丹田道:“報告處長,保證完成任務!”
秦甄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幕,見白荇平已經上前去讓保安給他們搬箱子,便也拉開車門下了車——看得出來白荇平強勢的作風已經深入人心,作為九處的核心九處的運作全部圍繞着他,現在看來還是很穩當的。而顯而易見,他也是九處最脆弱的部位:如果有一天他倒了,九處群龍無首,一哄而散也不是不可能。
白荇平一進九處,徑直去找了唐爍:“調監控。要最近三天的,盡快。”
唐爍正在搗鼓一個不知道什麼物件,聞言頭也不擡道:“在電腦上,你自己打開看。第一個文件夾,不要翻錯了。”
白荇平毫不客氣地扒拉過他的顯示器和鼠标,拽過一邊的凳子就坐下來看。唐爍搗鼓了一陣停了下來,終于看見了在一邊沙發上坐着饒有興味地看着他辦公室裡一個造型頗為後現代主義的擺件的秦甄,轉頭問白荇平道:“他怎麼來了?”
秦甄收回目光看向唐爍。唐爍原來是第四辦公室的技術員,是九處能量監測系統“靈均”的創始人之一,三年前升任第四辦公室主任。秦甄隻在九處兩次年終報告會時跟他遠遠見過一面,沒想到他居然會記得自己。
白荇平頭也不擡道:“老邵點名要他來的。哦對了,”他掏了掏褲兜,摸出萬象谕丢給唐爍:“别再給搞丢了。”
唐爍接過來,皺眉道:“你在哪找到的?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白荇平擡起頭似笑非笑道:“從别人身上拿的——好了,這幾段給我銳化一下,順便借幾樣東西給我。畢方明這回這麼大搖大擺的,邵老媽子又住院了,九處就剩下我們幾個了。”
秦甄敏銳地感覺到白荇平話裡有話,對上白荇平跟他對視的目光,他忽然心裡猛地跳了一下——他心裡迅速捋了一遍從白荇平接到消息到現在的種種,隐隐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細節。
白荇平繼續道:“老邵現在情況怎麼樣?你去看他沒有?”
唐爍道:“沒,你要去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邵副局現在心情不好,我應付不來他。”
白荇平心道你以為我就愛應付他?但還是道:“一起就一起吧,順便秦甄也一起去。”他瞟了眼秦甄,似笑非笑道:“秦主任應該沒意見吧?”
秦甄微笑道:“一切全憑白處長安排。”
白荇平正等着唐爍處理監控視頻,邵靖宇的電話打來了:“你到九處了?”
白荇平敷衍地“嗯”了一聲,專心看監控:“在唐爍辦公室看監控呢,你是缺胳膊還是斷腿了還躺醫院,丢不丢人哪你。”
邵靖宇怒道:“去你的!你摔個中度腦震蕩試試!老子現在躺着還想吐呢!陳蘊紅去分局查案子去了,你這麼活蹦亂跳你也給老子過去!”
白荇平一臉欠打,奇道:“你是不是要死啦,連陳蘊紅都能支使出來?沒事兒你遺産肯定一分不落上交國家,你放心,有我在你葬禮肯定風風光光的,保準讓你身後比生前都風光,讓咱們九處的人一直記住你。”說完白荇平迅速地挂掉了電話,轉過頭來問唐爍道:“陳蘊紅去分局了?”
唐爍點點頭:“早上南城那邊出了點事,報到南城分局,能量不強沒警報隻有提示,陳蘊紅中午去看,現在還沒回來。”
白荇平想了想,道:“九處今天隻有你一個?”
唐爍搖搖頭,道:“林琛也來了,三點多到的,現在在醫院。”
林琛是九處第八辦公室主任,負責西南地區,駐地在慈陵市。白荇平看了眼秦甄,壓低聲音道:“他怎麼也來了?邵老媽子叫來的?”
唐爍道:“估計是怕人手不夠吧,畢竟是畢方明。龍乾的事情鬧得太大,邵副說軍方對我們很有意見,這回說是必須減少普通人參與,非人的事情讓非人處理。”
白荇平冷笑一聲:“喲,這麼人道主義?要我們協助審訊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這麼人道。”
唐爍閉嘴不說話,隻是看着白荇平,白荇平沒理他,看了眼他電腦,見程序跑完了,道:“行了,你今天估計得加班了。林琛現在還在醫院?”
唐爍錯開目光,看了眼進來後沒跟自己說過一句話的秦甄,道:“不知道,他又不跟我彙報行蹤。你有事找他?”
白荇平略一點頭,道:“沒什麼,就是問問。”畢方明再大動靜都不至于一次調離兩個地方主任到京城還不跟自己商量,邵靖宇這個安排也太反常了。
現在距離邵靖宇遇襲已經超過12小時,這會兒去問邵靖宇當時發生了什麼屬于上趕着被罵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何況白荇平看了九處的監控,邵靖宇值夜班那天沒有其他異常情況,對方都能襲擊邵靖宇了為什麼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邵靖宇地位再特殊也是個普通人,在特安局最大的作用是當平衡各方的滅火器,就算沒了他九處的職能也不太會受到影響,對方為什麼要襲擊邵靖宇?
白荇平按下疑慮,叮囑唐爍道:“林琛來九處了知會我一聲。”他看了一眼一邊存在感幾乎為零的秦甄,道:“秦主任,請?”
秦甄沒什麼意見,起身準備走,唐爍搗鼓搗鼓自己的抽屜,摸出來一個八邊形的小石盤出來遞給白荇平:“骨算子。我改了改,京城内應該不會出問題。你悠着點用。”
白荇平掂了掂,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我知道了。走了。”他朝唐爍揮了揮手,眼見秦甄已經出了辦公室門,壓低聲音道:“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九處——我辦公室裡的六合印已經打開了,你時刻注意些。”
唐爍點了點頭,簡短地道:“放心吧。這邊有我呢。”
白荇平趕去分局見了陳蘊紅,陳主任當衆調戲實習警被白處長抓了個現行十分失望,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秦甄身上,但由于白荇平就在一邊,隻能長籲短歎着帶白荇平跟幹警去看現場。一通奔波下來晚上回到家,白荇平隻想倒頭就睡,但當着秦甄的面他不好太沒形沒狀,隻好湊活拖着屍僵了一般的腿腳,好歹是刷了牙洗了臉之後才爬上床。
他把秦甄帶回了自己家——說是“為了感謝秦主任永甯盛情招待”,實際上是變相的監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萬一龍乾再對秦甄下手自己也好立刻知道;再者秦甄還需要換藥,奔波一天下來再去醫院不現實,隻能他親自動手。反正他自己一個人住也不缺一間客房,秦甄在他連威脅帶命令的強勢安排下一句話沒說,就住進了他家客房。
白荇平這趟出差永甯,繼青龍垣曆險記後無縫銜接了兇殺疑雲和綁架驚魂,雖然在回程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回來後又持續高強度運轉了半天,他就是鐵打的驢也經不住這樣造,這會兒沾了床立馬睡得跟個死人一樣,也不知道是天生心大還是根本沒把九處這些破事放在心上。
而當半夜一點多,白荇平的電話叫魂一樣響起來的時候,他非常平靜,甚至沒有展露半分不耐或者暴躁,接起來的時候甚至連個眉頭都沒皺:“什麼事?”
電話裡的唐爍聲線平穩照舊:“北郊那邊着火了,系統分析跟畢方明有關。具體位置我發你手機上了。”
白荇平揉了揉太陽穴,道:“消防的去了沒有?”
唐爍道:“在路上。你最好快點。”
白荇平沉聲道:“我這就過去。”
白荇平挂掉電話,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了把臉打開門,發現秦甄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沙發上喝水。見他出來,秦甄放下塑料杯,站起身來道:“白處長。”
白荇平心情複雜地看了秦甄一眼——他晚上給秦甄換藥的時候就看見秦甄腹部的傷口已經結痂,照這個速度過不了幾個小時秦甄就可以痊愈了,肩上的槍傷更是已經落痂,淡粉色的新肉已經填滿了傷口,看起來隻是一個小傷留下的疤痕。而如果這樣的傷落在白荇平自己身上,三個月過後他都不一定能動,更别提這還沒到一天,秦甄就這麼活蹦亂跳地跟着他連軸轉出外勤了。
白荇平越看越鬧心,帶着一腦門官司,别過頭背過身往外走:“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