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荇平撥開他,從箱子裡抽出背帶式槍套穿上,挑了槍彈和紙符出來,挑眉對秦甄道:“秦主任,這北山遺址,是個什麼地方?”
秦甄猶豫了一下,随後謹慎地道:“此地……大概是青龍垣的一部分。”
白荇平眉毛一挑:“哦?”
秦甄看向遠處小丘,道:“白處長有所不知,青龍垣并不是一個具體的位置,而隻是一個大概的範圍。目前來看,每年青龍光影出現的地點都不一樣,隻是個中規律尚且不得而知。”
九月的天,永甯的下午還是很悶熱,白荇平一身短袖襯衣加長褲皮鞋,領口扣子敞了兩顆,還是汗如雨下,渾身黏糊糊的很是不得勁。反觀秦甄,一身裁剪合身的西服西褲,卻仍是爽利精幹的樣子。白荇平不由得眯起眼睛,心裡生出個疑影——他抽出一把彎刀遞給秦甄,微笑道:“管他是什麼,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拿上這個,等會沒準用得上。”
白荇平已經把刀遞到面前了秦甄自然不好推脫,隻能伸手接過,白荇平手一轉,指尖滑過秦甄的手掌:“就像這樣——你會這種短兵器嗎?”
秦甄握住刀柄,手腕一收一抖,彎刀在他的手中轉過半圈,刀尖指向了自己:“白處長費心了,隻是我用慣了鎮命,用這個怕是不習慣,多謝好意。”随後将彎刀遞給白荇平:“白處長既然用的是雙刀,便最好不要單獨使用。”
白荇平收回彎刀,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方才秦甄手心的溫度和厚實硬繭的觸感,笑道:“秦主任說得是!常雲跟上,來看看這兒有什麼好東西非要我來看一眼。”言罷,他将彎刀丢給常雲,擡腳向北山方向走去。常雲把刀别到腰間,往脖子上挂了一個護目鏡,看了秦甄一眼,也跟上了。
秦甄沒管常雲複雜的目光,眯起眼睛看了看甯靜的北山後澄淨的藍天。這裡挂着研究所的牌子,名義上由中央直轄,實際上控制在九處,外圍十公裡常年封閉,每年都被诟病得不到開發。市裡礙于中央不好多說,但多年來的算計他心裡多少有數。這幾年已經基本沒人記得當初青龍垣封閉的緣由了,一屆領導一班人,秦甄沒那麼多心力左右逢源,隻是這一屆的市長實在有些過了,新規劃的開發區貼着封閉區,上個月出了一個緊挨着封鎖區南邊的競标案,工程隊來勘探時差點出了意外,他跟溫照廢了老大的勁才把他們打發出來。他不久前倒是跟部裡打了報告,隻是看白荇平這樣子,怕是還不知道這回事。
——他置身事外這麼多年,到現在也不得不考慮選擇一個确定的立場了。
白荇平用眼角斜了一下後方,見秦甄後他半步跟在後邊,遂腳步一頓,錯過半身向秦甄道:“秦主任這個研究所看着還挺不錯,是跟部裡申請的項目嗎?”
秦甄跟他拉開半身的距離,微笑道:“自然是。當時畢竟出動了勘探隊,用作研究所正好。”
“哦,”白荇平漫不經心道,“這麼說來,秦主任在西北已經幾十年了啊,沒有調回中央的打算嗎?秦主任這資曆,調回去至少也是副部級,往後有什麼事也方便些啊。”
秦甄笑笑,沒有多言:“白處長真會說笑。”
他不置可否的态度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沉默的回避。白荇平呵呵一笑,沒再試探,隻是加快了腳步山腳走。
說話間幾人已經越過了欄杆,再往前幾十米就是山丘了。這一側是山的背陰面,下午的風吹過有些涼意,但并不刺骨。這裡呈現出一副從未被人類踏足過的原始感,各處雜草叢生,在陽光照耀下綠油油的。隻是越接近欄杆,地上的植被就越是稀疏單一,隻有山上一派郁郁蔥蔥。白荇平這才注意到方才過來的時候,路上隻有淺淺的綠草地。
白荇平眯起眼睛,按下心裡的疑慮,沉聲道:“依秦主任的看法,此地究竟是有什麼來頭?”
秦甄淡然地道:“這我就無從知曉了,我隻負責保護這裡不被閑雜人等打擾,其他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白荇平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有些事确實是少知道為好。既然這邊秦主任也不熟悉,不如我們在前邊探路,常雲斷後,我看此地——”他突然停下腳步,用力一踩,腳下頓時出現一大片凹陷,他迅速退後半步,移動間拔槍拉栓上膛,開槍往腳下連射幾槍:“可不像是尋常地界啊。”
轟隆一聲,地面的土層嘩啦啦往下陷了下去,白荇平伸手攔住秦甄後退,等響動漸停,白荇平才示意常雲去看——地面上呈現出一個大約可容納兩人并肩而行的窟窿,黑洞洞地探進地底又拐了個彎指向山底,看起來是一條地道。常雲嗷一嗓子差點一腳踩空掉下去,白荇平一隻手收槍,一隻手揪着他的後衣領子把他扯回來,挑眉道:“是吧?秦主任?”
秦甄微微颔首,随後扯了扯襯衣領口——他沒打領帶,随便動一動脖子下颌線就特别明顯,突兀的經絡在清瘦的脖頸上蜿蜒,陽光下竟有一絲病态的嶙峋感。他扣好領扣,似乎是在調節自己的呼吸,聞言淡淡道:“那我就鬥膽在前頭探路了。還請白處長多加小心。”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