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金與有榮焉:“你看不起我,也小看了我舅父。”
秋白鹭垂眼,嗯了一聲:“我知道沈教主很強,但……”
“你我都可以稱得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你瞧我遠不如你,就以為天下英雄不過爾爾。”沈妙金得意道,“卻不知道有勝過我們千倍百倍的人物。”
秋白鹭無言以對。
沈妙金瞥了她一眼,眼中似有無盡深意:“你早晚要栽這麼個跟頭的……早早尋得舅舅要的劍,我親自迎你上天麓山。”
秋白鹭握着手中彩衣劍,隻覺滿手的寶石硌得手心生疼,咬牙應下。
沈妙金為她的不忿暗笑,安慰道:“舅舅從來說話算話,你隻管放心。”
“舅舅拿到秋池刀,必會速速趕回天麓山閉關。有了北漠興兵的事,我也不能久留。”沈妙金眨眨眼睛,“早日出城,我等你的消息。”
*
翌日一早,秋白鹭被門外的腳步聲驚醒。
她坐起身來,聽到敲門聲,然後是小喜的聲音:“師叔,瑛老闆叫我送早點過來。”
“嗯,我這就來。”
小易迷迷糊糊地起來,坐在桌邊用了飯,問母親:“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秋白鹭猶疑不定:“我要想想。”
小喜送來的早飯是幾個晶瑩剔透的湯包,并兩盞甜豆乳。小易不曾吃過這樣南方式樣的早餐,竟是贊不絕口。
吃罷了早飯,若按照往常的安排我,小易該去讀一會書,隻是秋白鹭懶得拘着他,遂放他在屋子裡亂轉。
自己則倚在桌邊,陷入了沉思。
全因為一場宮變,如今情勢和她原本的打算大不相同。
今天八方城門一定在嚴加盤查所有出城和住店的人,最好按兵不動。
以秋白鹭對秦岷的了解,他會兵分兩路。
一邊排查城内,從客店到民居,一步步往深查,把燕都查個底朝天。
另一邊則沿着燕都到平江府的官道,一路設卡,隻要她走官道,連進沿途的城裡買幹糧都危險。
所以,她既不能久住,也不能回平江。
好在她也并不打算回平江,隻需要躲過城門處的盤查,去漢陽的路上就大可放心了。
城門……
一時想不到辦法,秋白鹭決定先去城門處看看。
從馮瑛俠那裡拿了一頂帷帽,把小易打發去陪小喜玩,秋白鹭孤身離開燕返閣。
穿過繁華的大街和清寂的小巷,從屋檐下的陰影中探出頭,悄悄窺視城門前的景象。
城門前的守衛增加了不止一倍,出城的人被嚴加管束,歪歪扭扭地排成四列,每一列前方都有三個穿着禁軍服飾的人。
兩個人按着刀站在一步後,負責盯着隊伍不生亂子,一個人扯着幾張畫像比對每一個人的面容。
城牆上也貼了五個人的畫像。
身材魁梧的壯漢,身高腿長的少女,下面注明了是北漠異族。
四尺高的小孩是二皇子,還有兩幅青年女子的畫像,一幅是皇後,一幅是她。
昨日宮宴,太子勾結衛國公府叛亂,北漠的賊人趁機挑釁,幸得皇帝明斷,肅清叛軍,拘捕了不忠不孝的太子,驅逐了衛國公府的亂兵。
隻是美中不足,皇後被江湖人劫獄救走,北漠人也僥幸逃走,另外混亂中走失了宓妃和二皇子。
皇帝要迎回宓妃和二皇子,要拘捕叛亂的皇後和北漠賊人,若有人能提供線索,皇帝必有重賞。
……告示上是這麼說的。
另旁邊張貼了告示,稱太子犯下謀逆大罪,賜鸩酒一杯、白绫三尺,谥曰戾,不入皇陵,以庶人禮發喪,明日即入葬東山。
太子死了。
秋白鹭抿唇,在茶攤上要了一壺粗茶,坐到棚下最深處。
皇後竟真的被青青紅紅兩姐妹救走,不知道現在何方。
戾太子明日葬去東山,是想要釣出皇後。
實在是淺薄的計謀,卻也足夠好用。
茶水隻略沾一沾唇,她留神細聽周圍人的議論。
“我瞧他這麼許多人難找齊全,大哥,這幾天出城可麻煩了。”
“我看也是,往日裡晚上賣完還來得及出城,今天排這麼老長隊,到了關城門的點還能不能出去,咱哥倆早點收攤吧。”
“大哥,我看這不是個辦法,天天堵着人進出不得,城裡人吃什麼喝什麼,貴人們天天早起的新鮮蔬果哪裡來?”
秋白鹭心頭一動,這是每天清早進城販菜的菜販子。
隻聽那大哥吞吞吐吐地問:“四娃,你這什麼意思?”
四娃嘿嘿一笑:“我看啊,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咱們得找城門現管的官兒,走動走動去。”
大哥尚在猶豫:“這……”
聰明的四娃連聲催促:“禁衛老爺看不上咱們,咱還可以去他們家眷那裡敲敲邊鼓。大哥!别人走不通的路咱們走通了,就該着咱們大賺一筆了!”
秋白鹭卻被這兄弟二人提醒,想起一個好用的人來。
她一推茶壺,豁然起身。
還沒等秋白鹭走出幾步,忽聽得前方一片轟然,腳下的石闆路微微顫動,她擡頭望去,竟是一隊騎兵馳到。
高頭大馬,鐵甲錦幡,當先的不是别人,正是劉緒。
竟是劉緒。
這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概是宮中形勢複雜,宇文鴻留在皇帝身邊支應,如今果然把劉緒提出來負責搜查。
不同于宇文鴻,劉緒是個弱點很多的人,也要好對付得多。
秋白鹭心情大好。
等到那一隊騎兵走遠了,她從躲避處出來,腳步輕快地去到成衣鋪子,買了兩件粗布衣裳,老闆喜笑顔開,還另送她兩尺頭繩。
這些還不夠,她還需要一個地址。
秋白鹭返回燕返閣,竟沒尋到天市,隻得又折去他獨居的小院,還不見人,無奈之下,隻得留個字條給他。
取了紙筆給天市留了信,秋白鹭擡頭,對屋頂上的暗衛禮貌地點頭。
暗衛尴尬地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