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紅的雲霞在天際翻湧，像是被神明打翻的顔料瓶，将整個幻象世界染成血色。顔璃踩在軟綿綿的雲絮上，幽綠色的眼眸深處卻滿是驚疑不定。方才被卷入空間裂縫時，她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撕扯着靈台，緊接着便聽到葉蘭瑤緊張的驚呼："别碰那道光——" 可現下呈現在眼前的奇景，卻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裡……究竟是哪裡？" 顔璃下意識攥緊腰間垂下的星河長縧，指尖觸到那抹冰涼時，突然感覺到魔氣在丹田裡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着這方世界的神秘韻律。
宮湛站在三步開外，銀發在異色天空下泛着冷冽的藍光，額間的金色閃電紋微微發燙。他劍眉微蹙，目光掃過四周懸浮的透明光幕——那是無數個不斷旋轉的立體影像，有神魔共舞的歡慶場景，亦有血流成河的慘烈戰場。他突然伸出手去，指尖剛要觸到最近的一道光幕，卻被顔璃出聲喝止："别碰！"
顔璃快步掠至他身畔，眉心的紫色月牙在靈力湧動時幽幽泛光："這些幻象說不定有危險，先看看清楚。" 她伸出手在空中虛按，逼出一絲魔氣形成護盾，突然皺眉道，"你感覺到了嗎？這裡有股和太初靈珠相似的氣息……"
話音未落，光幕突然自動亮起。無數畫面同時流轉起來，顔璃隻覺眼前一花，無數曆史碎片向她蜂擁而來——上古時期的仙魔并非如今這般泾渭分明，魔族先祖曾在洪水中救下無數生靈，仙族長老也曾在瘟疫肆虐時與魔族聯手研制解藥。可和平的表象下暗潮湧動，當第一顆靈珠出世時，貪婪的魔爪與嫉妒的目光在虛空中碰撞出火花……
"不可能！" 顔璃突然踉跄後退，發絲在驚風中狂舞，"這和魔界古籍記載的完全不一樣，先祖們……他們竟主動退讓了靈珠采礦權？"
宮湛眼眸驟然銳利如刀，他看到顔璃素白的手指正指向懸浮的畫面——畫面裡身着魔族華服的長者對着仙族使者深深鞠躬，而那位使者卻在暗地裡将毒針紮進供品。他突然意識到什麼，沉聲問："你們魔界的史書，是不是也被篡改了？"
顔璃沉默了許久，才沙啞着嗓子說："我魔界隻說先祖們在靈珠争奪戰中戰敗，原來真正的敗筆……是信任。" 她突然擡頭，幽綠眼眸直視宮湛，"你仙界可有記載這段曆史？"
宮湛喉頭動了動，想起自己在天樞殿密室裡翻閱的古籍，那些被刻意塗抹的段落突然在眼前重現。他艱難地開口："仙界的版本……也殘缺不全。" 心中忽然湧起一個荒謬又合理的猜測——若兩界高層都在隐瞞真相，那麼所謂的仙魔對立，會不會是被人刻意放大的謊言？
遠處的光幕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無數碎片開始重新組合。當畫面重新穩定時，顔璃和宮湛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座懸浮在虛空中的祭壇，仙魔兩族的先祖正并肩而立，共同将第一顆太初靈珠按入祭壇中央。畫面裡突然傳來蒼老的聲音："此珠本應是天地賜福，卻被貪婪者視為權杖。若後世子孫為靈珠再起争端，天地必降業火懲戒。"
"原來如此……" 顔璃隻覺後背發涼，魔氣在經脈裡不安地躁動，"靈珠本該是聯結仙魔的紐帶，卻成了分裂的導火索。"
宮湛沉默片刻，突然扯下腰間玉佩輕輕抛給顔璃。那是塊溫潤的羊脂玉，上面刻着仙界天尊的家徽。顔璃接住時觸到他冰涼的指尖，擡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此物能在幻象中錄下畫面，你把剛剛那些證據都存好。"
"宮湛……" 顔璃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你這是信了我們魔界？"
宮湛别開視線，清冷的面容在異色光暈下顯出幾分柔和："先祖的犧牲不該被遺忘，更不該成為争鬥的借口。" 他驟然轉身，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走吧，該回去給那些裝睡的長輩們敲敲鐘了。"
顔璃望着他決絕的背影，突然覺得過往的恩怨像被狂風卷走的沙塵。她深吸一口氣，眉心月牙印記大放光芒，魔氣裹着仙力在掌心凝成漩渦："這些幻象還在變化，我們得搶在它們徹底消散前回去！"
兩人剛要動身，周圍的光幕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顔璃下意識護住雙眼，聽見宮湛低沉的咒罵："有東西過來了——"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巨大的陰影籠罩全身。那是個通體漆黑的虛影，無數眼睛在軀體上閃爍着紅光，正是仙魔兩界傳說中的業火化身。顔璃隻覺丹田劇痛，魔氣竟不受控制地沖上喉頭，她死死咬住舌尖逼出清明，沖着不知所措的宮湛大喊："用你的仙力壓制它！"
宮湛正在逼出體内的戰神血氣，聞言銀發瞬間豎起，兩股截然相反的靈力在半空激烈碰撞。顔璃隻覺周身壓力驟減，突然騰空而起，衣袂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就在業火虛影被逼得節節後退時，她突然看到宮湛額角滲出的冷汗，以及他強撐着注入自己體内的柔和仙力。
"别浪費力氣了！" 她一把抓住宮湛的手腕，将自己逼出的魔元渡了過去，"我們仙魔之力融合，才是破開此地的關鍵！"
當兩種靈力在虛空中交彙時，奇異的現象出現了——業火虛影突然發出凄厲的哀嚎，開始寸寸消散。而顔璃和宮湛被光芒包裹的身軀，竟同時看到對方眼中驚人的畫面：顔璃看到宮湛瞳孔深處浮現出魔族圖騰的暗紋，宮湛則看到魔氣萦繞的顔璃眉間竟有仙族聖女的印記。
在光芒徹底籠罩二人之前，顔璃突然想起什麼，拼盡全力在宮湛手心刻下魔族密語。當刺痛傳來時，她隻來得及将那句"靈珠之力可共生，不可獨占"說完，便被炫目的白光吞噬。
等到光線暗淡下來，他們已回到無妄之境的入口。顔璃踉跄着跪倒在地，感覺到體内魔氣與仙力正在激烈排斥。宮湛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将她半扶起時，突然注意到她手心殘留的血絲——那是魔族至高權杖的紋路，正與他額間的閃電印記若合符節。
無妄之境的迷霧尚未散盡，顔璃已感覺到魔氣在經脈裡不安地蠕動。她緊緊攥住宮湛的手腕，那上面新刻的魔族密語在月光下泛着暗紅的光。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仙魔兩界的修士們正從兩側湧來，将歸來的二人團團包圍。
"少主！" 魔界的暗紅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單月的聲音裡透着幾分急切，"您終于回來了，族長擔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