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爸爸今年五十又九，按照當地的習俗，過九不過十，五十九歲的生日要當作六十大壽來辦。

家裡一大早擠滿了人，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親戚帶來的孩子沒有地方去，就都往劉迹身上塞。

劉迹脾氣好，長得帥，說話也輕聲細語，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歡他，蜜蜂一樣圍在他身邊叽叽喳喳。

叫他哥哥的也有，叫叔叔的也有，還有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娃娃叫他爸爸，怎麼糾正都沒用。

“劉迹，老跟你屁股後面的小安怎麼沒來，老長時間沒見他了。”

劉迹的大姑打牌輸了，躲到劉迹房間歇歇。

懷裡的小女孩摸着自己的腦袋：“哥哥，頭發散了。”

劉迹把掉在地上的橡皮筋撿起來，用手當作梳子給她整理頭發。

“原本是要回來的，突然有事才沒回來。”

“挺好，你們一直有聯系是不？”

小女孩動來動去，劉迹有點抓不住，劉迹怕弄疼了她，不敢綁橡皮筋。

“對，他現在也讀大學了，也在華城，和我住一起。”

劉迹的大姑打開兜裡的錢包，一張一張數票子：“你們倆感情比親兄弟還好，我以前還問過你爸，那小安是不是你在外面的親弟弟，被你爸罵一頓哈哈哈哈哈，哎呦，今天可算輸慘了。主要是你們倆長得也有點像，晃眼看過去，可不是和親兄弟一樣親嘛。那孩子碰到你們，算命好。”

趁小女孩啃手指頭的間隙，劉迹手指攏住小女孩頭發，快速把皮筋綁上去。

“您這話可别讓我媽聽到。”

劉迹的大姑揚眉道：“那我可不敢。你和小安也算有緣，你對他好，他也對你好，你出國這兩年啊，他經常來看你爸媽。哎喲，那個懂事勁兒，和親兒子也沒什麼區别了。逢年過節啊就來看你爸媽，來了還幫你媽媽做飯打掃衛生，陪你爸爸去公園溜達，你爸媽嘴上不說，心裡可美着呢。就去年下半年，下大雪那會兒，你媽出門買菜把腿摔了，正好你爸也感冒發燒，是小安那孩子過來給你媽做了半個月的飯，還去醫院陪床，沒有半句怨言。就沖這點，那孩子是這個。”

劉迹的大姑豎起大拇指在空中晃了三下。

劉迹頓住：“我不知道這件事。”

他甚至記不起來去年過年那會兒他在幹什麼。

“瞧我這大嘴巴，你那時候不是正忙着寫論文嘛，你人在國外也幫不到什麼忙，你爸媽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就快過年那會兒的事兒，你媽也沒有摔得很嚴重，你也不用太擔心，小安照顧得很好，他們都是怕你不放心才沒和你說。”

自覺說錯了話，劉迹的大姑點完鈔票，嬉皮笑臉地重回麻将桌翻本。

小女孩摸着紮好的小辮子噔噔噔跑去衛生間的鏡子前看，沒過一分鐘，又摸着已經散掉的辮子含淚回來。

“哥哥，掉了。”

劉迹蹲下來：“什麼掉了？”

小女孩哽咽着用小胖手擦眼淚：“小西瓜掉了。”

她把另一隻小胖手打開給劉迹看，掌心是她已經分裂的粉色頭繩，旁邊是原本黏在頭繩上的小西瓜。

她哭哭唧唧的：“我要我的小西瓜。”

劉迹把她抱起來，用她胸前的粉紅圍兜給她擦眼淚：“好好，我帶你出去買新的，好不好？”

聽到買幾個字，房間剩下的小團子們炸開了鍋。

抱着劉迹腿的也有，抱着他的腳的也有，不知道抱哪裡慌亂差點把劉迹褲子給拽掉的也有。

劉迹手忙腳亂，大聲喊劉媽媽來救場。

“媽，你看會兒他們，我帶小可出去買頭繩就回來。”

懷裡的小可看着劉媽媽，用小手指指着自己的腦袋，淚眼汪汪。

“奶奶，花，掉了。”

劉媽媽揉着小可的臉蛋：“沒關系沒關系，叔叔帶你去買新的。奇奇，你去了早點回。”

其他人不幹了。

“我也要去！”

“我也去！”

“出去玩！”

“停停停。”劉媽媽雙手示意他們安靜，“送蛋糕的馬上就要到了，你們是想去拿蛋糕還是出去？”

圍着劉迹的小團子們毫不猶豫倒戈，跟在了劉媽媽身後。

“哥哥，蛋糕是什麼？”小可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角流出一串亮晶晶的口水。小可太小了，還沒吃過蛋糕。

劉迹拿上手機，抱着小可向外走：“蛋糕辣的，小可愛吃嗎？”

小可聽到辣字，拼命吐舌頭，趴在劉迹肩膀上面左右擺頭。

“辣，小可不吃。”

小區附近開了一家大型商場，劉迹按照地圖在三樓找到了一家飾品店。怕他選的小可不喜歡，他給小可拿了一個小号購物籃，把她放下來讓她自己選。

小可很有自己的原則，隻選擇帶有水果圖案的頭繩和夾子，其他一律不看。

小西瓜，小猕猴桃，小草莓，小蘋果，小櫻桃。

比菜市場的菜還要齊全。

劉迹買完單，拜托店鋪裡面的女店員給小可把頭發重新紮了一遍，小可本人托着腮幫子對着大鏡子照了很多遍，太滿意了，劉迹拉了兩次她都不願意走。

抱着小可走出店門，一個長發男生從他們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