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墓園一片肅靜,天色暗沉,似乎是在預謀着一場大雨。
喻希記得清楚,孟籌死的那天,A城也進入了梅雨季節,周遭的空氣也是這般低沉、死寂。
“我陪您一起過去吧。”車門打開的瞬間,陰冷的風帶着助理的話一齊吹到耳畔。
喻希沉默半晌,用手捋平翻飛的衣角,吐出兩個字:“不用!”
“可是梁醫生交代了讓……”
“我說了,我自己過去,不懂人話嗎?”喻希用盡全身力氣的吼着,“我沒病!我很好,現在我是連自己去看他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助理不好再說什麼,不想丢了工作,隻好識趣的擡手将黑色紙袋遞給了她,又擔心她出事,艱難的開口:“為了您的安全,我将在半個小時後去找您。”
喻希沒再說話,自顧自的往前走着,即使是不滿于隻能和孟籌獨處半個小時,也無可奈何。
和安墓園位于A城郊區,三山環繞,山腳下江水盤繞,墓地價格不菲,為了方便掃墓,墓園甚至修路開通了掃墓專線。
每一年喻希都會在孟籌生日的時候來看看他,每一次都是要求隻身前往。
喻希熟練的穿過石闆路,在孟籌的墓碑前蹲下,放下提着的黑色紙袋,取出絲巾,仔細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值年少,眉峰挺拔,薄唇和瞳仁略微帶着笑意,即使是黑白照片也掩蓋不住那份矜貴清冷。
喻希指腹輕輕摩擦着他的臉頰,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底,她再也抑制不住了,俯身靠在墓碑上,隐忍着輕聲啜泣。
絲毫沒有注意到在離她不遠處,正有雙眼睛,帶着幾分欣喜和歉意,戀戀不舍地盯着她弱小的身影。
過了好一會兒,呼嘯的風聲戛然而止,喻希止住了哭腔,從黑色紙袋中拿出蛋糕,點燃了插着字數為‘27’的蠟燭,火苗跳動,閃爍着橙紅色的光。
“生日快樂,五年了,孟籌五年了,你都不願意來夢裡看我一次嗎?”她無力的說着,眼淚不争氣的滴落地上。
躲在柏樹後的鬼魂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一股腦的飄到她的跟前,再顧不得其他。
喻希低着頭,見跳動的火苗撲閃着,随着一股涼風朝她這邊迎了過來,一旁柏樹的枝桠卻沒有絲毫的抖動,顯然不是起風了。
而一股無形的風力湧來,好像是聽懂了她的話,想要沖過來抱抱她一樣。
喻希擡頭的瞬間,一張白的病态的臉呈現在眼前,涼意瞬間爬上脊背。
一個鬼魂就這麼赤.裸.裸的出現在了她的跟前,半透明的,從身形體态上來看,是個成年男子,一張陌生的臉,猛地看看過去,又有種說不出口的熟悉感。
一人一鬼對視上的一瞬間,都愣了一瞬。
喻希堅決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魂的存在,不然這麼多年,孟籌怎麼從來都沒有回來看過她?
他不會忍心一直不來看她。
喻希腦子裡閃過許多種可能,心髒跟着加速跳動,沒有害怕,沒有第一時間想要逃跑的想法,反而是淡定的問道:“你是誰?”
那鬼魂目光深邃,帶着一絲不舍,道:“你現在還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我絕對會幫你的。”
“神經病!”喻希低低的罵了句,擦幹眼角的淚水,匆匆收拾好地上的蛋糕,轉身離去。
她提着黑色紙袋,快步往前走去,剛剛的那位鬼魂半飄着,雙腳離地面半米高的距離,跟在喻希的身旁。
“你今天是來給他過生日嗎?”
“你每一年都會來看他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來你還一直挂念着他啊。”
喻希不想理會他,可他的話彷佛自帶穿透力,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心上。
雨點随着鬼魂跟着她出了墓園後,大片大片的砸了下來,帶有塵土的路面當即被打濕,土味彌漫開來。
助理遠遠就見喻希腳步匆匆的趕來,連忙拿出一把黑傘迎了過去,“喻總,時間還早,您還要再待一會兒嗎?”
喻希擡手看了眼腕表,剛過去十五分鐘,她戴着的銀框眼鏡染上層薄薄的水霧,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半點情緒。
“不了,回去吧。”經過剛才這麼一出事兒,她不想再次返回。
車子啟動,她坐在後排,抱着剛剛的蛋糕,思緒沒來得及放空,就被同樣坐在後排的鬼魂吓了一跳。
“誰讓你跟上來的?”
“下去!”她命令似的口吻說着,開車的助理透過一旁的後視鏡看向後排,随着他視線的右移,心裡也跟着發怵。
明明什麼也沒有。
那她在跟誰說話?
車子駛離墓園,天色暗沉,助理打開大燈,小心地問道:“喻總,您是說讓我下去嗎?”
喻希扶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看到鬼魂的事情,于是轉而問道:“小劉,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存在嗎?”
“喻總您别吓我啊,這下着雨,咱們又剛離開墓園。”助理有些後怕的再次往後排座位看了眼,确定隻有喻希一人上了車。
“可能是最近稿件洩露的事情讓我忙的出現幻覺了。”喻希眼眸低轉,蔥白的指尖摩梭着紙袋,眉頭微微蹙起,轉頭盯着那鬼魂說着。
“等這件事情過去後,您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助理有些心疼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