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生日蛋糕推了上來,客廳的氣氛更是熱鬧,鄒若蘭眉開眼笑地應酬着,她應對這些場面向來得心應手。
程顔站在不遠處看着,突然葉思葭跑了過來,手裡捧着一塊蛋糕遞給她:“姨姨,吃蛋糕。”
“謝謝。”她笑着接了過來,“你吃了沒?”
“我吃啦,很好吃,不過媽媽說會蛀牙,隻給我吃了一塊,但我還想吃。”葉思葭小朋友失望地垂下腦袋。
“你媽媽說得對,小朋友不能吃太多甜的,等下次見面姨姨再買給你吃,好不好?”
葉思葭甜甜地應了聲:“好!”
剛說完,她又瞧見曲奇在院子裡撒歡,提起裙擺跑了出去。
人群喧鬧,程顔打算去花房呆一會,隻是剛起身,溫歲昶就拉住了她的手。
“哪個是你的房間?”
程顔回過頭,他應該是有些喝醉了,眼波像晨霧籠罩的湖水,迷離又蕩漾,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緩慢顫動,聲音不似往日清冷。
“什麼?”
“我九點鐘有個視頻會議,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大概半小時結束。”
即便是醉了,但說話思路卻仍舊清晰。
程顔隻好帶他上樓。
賓客們都在樓下,兩人一前一後上樓,沒有必要再演給誰看,于是又恢複了一貫的安靜。
走到三樓拐角,程顔腳步停了下來,終是忍不住開口:“為什麼要這樣呢?”
溫歲昶不解,低聲問道:“這樣,是什麼樣?”
“為什麼要在他們面前演戲?”
好看的眉頭微微皺着,但很快又舒展開來,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們有義務讓雙方父母感到安心,不是嗎?”
他又說,“在我父母面前,你演得很好,我理應配合你。”
程顔喉嚨哽了哽,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她望着他的眼睛,眼底情緒翻湧:“如果,我是說如果——”
溫歲昶擡眼:“什麼?”
——如果我不是在演呢?
但這句話最後還是被咽了回去。
“算了,沒什麼。”
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門打開,她就下了樓。
腳步急促,像在逃離。
好像再不走,她就要被悶得喘不過氣來。
走廊的燈映下她的倒影,一路上,她在想,這就是婚姻嗎?
這就是她所期待的婚姻嗎?
在旁人面前假裝恩愛,實則形如陌路、無話可說。
站在二樓的陽台,風聲簌簌,外面漆黑一片,她想起結婚前一天興奮難眠、整夜輾轉的自己,那時的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她以為這是命運對她最後的補償。
誰都不會想到一直仰望的人有一天會坐在她面前,成為她的相親對象,又在那麼多人裡他偏偏選中了她,那麼多的巧合都把他帶到她面前,她以為她被命運眷顧了。
那時的她會想到有這一天嗎?
不知在這站了多久,隻是當張姨喊她的時候,她臉頰被風吹得通紅,指節也冷得像剛捂過冰似的。
“顔顔,你怎麼在這站着?這兒風多大,快去添件衣裳,别凍着了。”
程顔勉強擠了個笑容:“不要緊,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煮了醒酒湯,你看要不要給歲昶端上去,免得明天起來頭疼。”
“好,我一會就去拿。”
醒酒湯裝在白色瓷碗裡,一片陳橘皮孤零零地浮在表面,程顔端着剛熱好的醒酒湯,推開房門。
她以為溫歲昶還在開會,打算把醒酒湯放下就離開,但沒想到門打開,溫歲昶竟然站在她的書架前,手裡拿着她的數學練習冊,認真翻閱。
心跳一瞬間停了,大腦喪失了思考,她直愣愣地站在門口,像一株不會移動的植物。
他在逐頁翻看,程顔的心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手心全是汗。
她在心裡祈禱,不要被發現。
不要被他看到裡面的内容。
但上帝沒有聽到她的禱告,溫歲昶回過頭,指着練習冊的其中一頁,遲疑了片刻,問她:“這是……我的字?”
她高一的數學練習冊被他展開,過去了十年,她仍舊保存得很好,因為那上面有他留下的筆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