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顔順利地和張深交換了選題。
和設想的一樣,主編沒有多問,她向來隻看重結果,過程怎麼變都不要緊。
但這些天下來,程顔确實覺得新的選題更适合她。
她現在負責的是年輕人非遺文化消費報告,恰好北城這一周有個非遺主題文化展,想來是個很好的切入口。
工作變得忙碌,外出采訪的時間也多了起來,隻是又要和不少陌生人打交道,程顔性格内向,從小就不擅長和别人交流,但從事這份工作後,總是難以避免。
這天,程顔采訪剛結束,手機就彈出消息。
【顔顔,今晚記得回老宅吃飯。】
是張姨發來的消息。
張姨是程家的保姆,今年五十多歲了,人很和藹,她在程家工作了大半輩子,平日裡操心着程家大大小小的事,許是思慮過多的緣故,早幾年頭發就已是花白。
張姨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她被程家領養,從福利院接回來的那一年,張姨就已經在了。
程顔還記得剛進程家的那天,程朔在後山的高爾夫球場上揮杆,全程沒給她一個眼神,她既難堪又膽怯,隻能局促地站在一旁,是張姨過來給她解圍的。
張姨半躬着腰,摸了摸她的頭,問她:“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怯生生地回道:“陳顔。”
張姨明顯一滞,不知想到什麼,表情變了變,看向她的眼神愈加複雜,好一陣才想起來打圓場。
“這名字好啊,一聽就是大富大貴的命。”
後來,她才知道原因,因為,程家那個早逝的女兒叫“程妍”。
馬路上車流絡繹不絕,程顔放下手機,定定地看了一會,眼神怅然。
有綠皮出租車經過,她随手招了輛車。
這會正是晚高峰,一開到市中心路段就堵車堵得厲害,十分鐘也就往前挪動了半個車位,周圍喇叭聲此起彼伏,聽得人心焦。
半個小時的車程,開了将近一個小時。
一直到晚上七點,她才到程家門外。
室内燈光通明,飯香四溢,程顔剛進門,張姨就熱情招呼她坐下。
“今天廚房裡做了你愛吃的香芋蒸排骨,你可得多吃點,你看你都餓瘦了,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到,太太都等你好久了。”
程顔的目光立刻看向坐在主位的婦人,低聲解釋:“剛才路上堵車,所以回來晚了。”
“下次提前讓司機過去接你,對了,歲昶呢?”鄒若蘭看向她身後,又問,“你們分開來的?”
“他要開會,今晚估計來不了了。”
程顔面不改色地撒了謊。
同樣的謊言說多了,她已經駕輕就熟。
“想來也有好幾個月沒看到他了,你要提醒他工作再忙,也要注重身體,”鄒若蘭沒有起疑,擡手往她碗裡夾了塊排骨,“你也該餓了,不用等阿朔了,先吃飯吧。”
程顔微怔,望向餐桌對面空落的座位,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哥今天也回來?”
要知道程朔今天回家,她就找借口不回來了。
“他啊,聽說你今天回來,也說要回家吃飯,”說到這,鄒若蘭幾不可聞地歎了歎氣,話也說得更重了,“天天上那些花邊小報的新聞,多不像話,我看他再不回來,你爸綁也得找人綁他回來。”
程顔低頭扒拉着碗裡的米飯,沒出聲。
這頓飯快結束時,程朔才從外面回來。
跑車的引擎聲實在太張揚,她很難留意不到。
片刻後,程朔走進門,兩人撞上視線,程顔最先想起的竟是上個星期,同事們在辦公室裡讨論起的花邊新聞,程朔出現在女明星的房車上,那八卦新聞的标題寫得相當暧昧,特意突出“兩人在房車上共度了三個小時”。
想到這,程顔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掃過。
“那個姓溫的呢?”程朔還沒落座,就開始挖苦她。
程顔:“他今天工作忙,沒來。”
程朔冷笑着挑了挑眉,話裡有話:“好像就沒有他不忙的時候,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麼忙。”
說着,還真的從大衣裡拿出了手機。
手心緊張得冒出了冷汗,程顔大氣都不敢出,她今天根本沒有和溫歲昶提起吃飯的事。
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讓溫歲昶陪她應付這些場面了。
坐在對面的程朔很滿意地看到了程顔蒼白的臉色,低聲笑了起來,胸腔止不住顫抖。
這個遊戲就算玩了幾百遍,他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鄒若蘭沒看出其中的暗流湧動,看了眼時間,說:“也是,都快八點了,該忙完了,讓你哥去打個電話問問。”
程朔笑得惡劣:“好啊。”
即便着急,程顔也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拿起手機走出了門。
從窗口往外看,正好能看到程朔把手機附在耳邊,察覺到她的視線,程朔回頭沖她笑了笑。
是挑釁的、逗弄的笑容。
滿桌豐盛的飯菜,但此刻,她已是食欲全無。
僅過了兩分鐘,程朔就回到餐桌上。
他眼尾沒擡:“還在忙呢,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事兒。”
“歲昶的公司快要上市了,他多費點心也是應該的,”鄒若蘭沒再糾結此事,看向兒子,提起另一事,“倒是你在外面要注意點,别整天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給你妹妹做個榜樣。”
“榜樣?”程朔勾了勾唇,漫不經心地看向話裡的主角,“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