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倚夜剛一落地,目光便凝固了——他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莉莉。
她站在光影交界處,臉上帶着熟悉的微笑,朝他揮了揮手。
幾乎是同時,唐尋醉也從牆上下來了,動作極快,即便是寬大的裙子也沒有對他産生絲毫影響。
他看見莉莉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繼續說道:
“走,去找黃姐彙合。”
他的語速很快,帶着不容置疑的緊迫感:“準備出城。”
“陳三!”
話音未落,黃曦雯急促的呼喊便穿透了空氣,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疾步跑來,臉色蒼白,氣息不穩:
“不好了!陳倚夜……你被全城通緝了!姓名、長相……全曝光了!”
“反應夠快啊。”唐尋醉危險地眯起眼,指節無意識地在腰側武器上敲擊,
“我們出來滿打滿算也就十分鐘,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難道……我一開始就露了破綻?”
“不,你沒有。”陳倚夜的聲音低沉而笃定,帶着一絲冰冷的洞悉,“是‘主的注視,無處不在’。”
“那為什麼放我們出來?”唐尋醉追問,眉頭緊鎖。
“不知道。”陳倚夜搖頭,目光投向遠處教堂高聳的尖頂,那陰影仿佛正無聲地籠罩下來。
…………
十分鐘前。聖座之上。
猩紅的天鵝絨坐墊,終年覆蓋着教堂最核心的聖座。
那椅面凹陷下去,如同一個無形的烙印,是權力本身鑄就的形狀。
沒有凡人膽敢亵渎這至高之位。
唯有在晨昏彌撒的肅穆時刻,一縷細長、缥缈的焚香煙霧,才會悄然滑入那深陷的凹陷處。
它盤旋、凝聚,宛如一個端坐其上的幽靈——是基督的意志?是彼得的英靈?抑或是……
二十個世紀以來,所有曾在此加冕又終歸腐朽的教皇魂靈?
蘇利耶·塔塔利亞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冰冷的寶座從未真正屬于過任何一位血肉之軀的教皇。
它不過是一件容器,一件盛裝着神性虛空的、沉默的祭器。
而現在屬于他罷了。
“教皇冕下,”一位身着深紅長袍的主教躬身趨近,聲音壓得極低,“唐夜……跑了。需要派人追擊嗎?”
“算了。”
蘇利耶端坐于聖座之上,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神臨’……倒也沒那麼緊迫。
這種事,終究講究個你情我願。若因我們逼迫過甚,讓他心生惡感,他又如何能發自内心地皈依吾主?”
他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睥睨天下的傲然,“更何況,放眼當世,又有幾個宗教,能與我主基督争鋒?”
“東正教神明林立,内耗不休。佛教清心寡欲,無意于此。□□教……呵,已成過往雲煙。”
他指尖輕輕敲擊着冰冷的扶手,“最後的赢家是誰,難道還不夠清晰嗎?”
“屬下明白了。”主教深深垂下頭顱。
蘇利耶“嗯”了一聲,補充道:“發一道通緝令,全城張貼。
名字……就用‘陳倚夜’,把原因寫得詳實一些。”
“明白。”主教領命,迅速退下。
他前腳剛走,後腳又有人步入聖廳。
“教皇冕下,我們抓到一個真理教的卧底,請示下,該如何處置?”
“放了。”蘇利耶眼皮都沒擡一下。
“您……确定嗎?”來人顯然有些遲疑。
“你質疑我的決定?”蘇利耶的聲音依舊平淡,卻讓空氣驟然降溫。
“不敢!隻是……”來人話未說完,就被一個突兀闖入的身影打斷。
隻見一個穿着普通信徒袍服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臉上挂着毫不掩飾的、甚至有些嚣張的笑容:
“教皇冕下!您好啊!不勞您找,我自己來了。我就是那個真理教的卧底。順便給您帶個消息——”
他笑容擴大,帶着幾分挑釁,“堯帝回來了。”
“恭喜。”蘇利耶微微颔首,語氣平靜得如同在祝賀鄰居家的添丁之喜,“你可以走了。”
“好嘞!冕下,那我走啦!”
年輕人嬉皮笑臉地揮揮手,當真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留下殿内一片死寂。
“教皇冕下,”一位須發皆白的樞機主教忍不住上前一步,語氣充滿不解與擔憂,“就這麼放他走了?這……成何體統?”
“不然呢?”蘇利耶終于擡眼,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那樞機主教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他擡手按了按眉心,“殺了他?”
“對啊!有何不可?”樞機主教脫口而出。
“你是怎麼坐上樞機主教這個位置的?”蘇利耶的聲音陡然轉冷,那目光如有實質,刺得老主教後背瞬間滲出冷汗,“連這都不明白?”
他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冰錐:
“真理教的人……很‘善良’。他們會幫我們建造城邦,提供庇護,基督城,乃至現存的諸多城邦,基石都出自他們之手。”
“同時,”他話鋒一轉,帶着深深的忌憚,“他們也是一群信仰‘科學’的瘋子!手裡握着能重啟整個世界的鑰匙——核武!而且極其容易……失控。”
“三年前,□□城是怎麼從地圖上徹底消失的,還需要我提醒嗎?”
蘇利耶頓了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