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父親醒了嗎?”
老人對封景逸點了一下頭,笑容有些勉強:“少爺來得巧,老爺剛醒。”
他的視線移到秦河身上時,眼睛徒然瞪大,上下唇狠狠抖動了幾下,眼裡露出欣慰,真正的笑了:“老爺在等你們。”
秦河被封景逸拉進了重症監護室,龐大的醫療器械占了近一半的空間,冰冷的儀器如藤蔓般纏繞包裹着病床,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就是它的心髒,老人是封家之主,秦河的親生父親。
封景逸輕聲喚道:“父親,我把他帶來了。”
封老爺子睜開眼睛望着他們,秦河看見他面容的那刻,心髒狠狠抽動了兩下,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無比自然的喊出了那一聲“爸”。
老爺子眼眶霎時濕潤了,嘴唇微微顫抖着,他吃力的想要擡起手,“孩子。”
秦河的眼眶也濕潤了,他握住老爺子的手,又喚了一聲“爸”。
老爺子呼吸急促起來,嘴唇抖的更厲害了,他語不成調道:“孩子,你這些年受苦了。”
秦河含淚搖了搖頭,年少時的執念被這一句撫平,那些委屈和期盼都已經放下了。
他能感覺到老爺子身上的氣息微弱又溫暖,雖然在記憶裡找不到任何關于他的痕迹,他丢了的時候還沒有滿月……可是見到封老爺子的第一眼,他就有要落淚的沖動,血脈相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封景逸走到他們身邊,寬慰道:“父親,秦河回來了,要開心點。”
老爺子聞言笑了,封景逸接過護士的手帕,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林路把鑒定結果遞給陳叔,陳叔擺擺手,示意不用,在之前他就看過了,如果不是有這一份鑒定,老爺也不會親自去接人,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
陳叔歎了口氣,不說少爺會怪他,連他自己恐怕也沒臉活在世上了。
周圍還有些人,聽說封老爺子醒了來探消息,他們臉上的表情平靜,眼裡閃着奇怪的光芒,不敢離得太近也不願離得太遠,就不遠不近的站着。
樓梯口有一個人離開了,他的位置能一眼看到病房裡,另一個人見他走了立馬頂了他的位,還在竊喜自己占了一個好視角時,擡頭就見那個文質彬彬的助理關上了病房的門。
陳叔陳管家沒了笑臉,他看着那些人對保镖隊長說:“少爺們要和老爺說話,他們等了一早上應該累了,請他們去休息吧。”
隊長應了一聲是,親自清場去了。
秦河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兒子不孝,來晚了。”
老爺子憔悴的臉恢複了些色彩,渾濁暗淡的眼珠聚起了一簇光亮,“好孩子,過來。”
秦河被他哥扶起來,一同坐到老爺子的床前。
老爺子握着秦河的手有些用力,他仔細端詳着秦河,寸寸目光裡充滿了回憶,道:“真像啊,特别是眼睛,和你母親的桃花眼一模一樣,還有鼻子,鼻子也很像,還記得她嗎?”
秦河誠實的搖搖頭,說句實話,他對他媽根本毫無印象,據秦奶奶說,撿到他時,他和貓崽差不多,還沒有滿月。
老爺子并沒有生氣,道:“家裡有她的照片,回去就能看到了……是你奶奶把你養大的,名字不改了……加上姓……”老爺子一句話分了三次說,封景逸給他順了順氣。
老爺子喘的很用力:“景逸、景逸……”
“父親,我在呢。”
封景逸連忙握住老爺子伸來的另一隻手,秦河耳邊突然響起進病房前他說的話。
“——父親昏迷了半個月,今天才醒。”
“景逸,秦河是你弟弟,是我們封家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顧他。”
封景逸:“嗯,我會的。”
老爺子笑着喘了幾下,他緩了一會說:“秦河25歲了,不懂的東西要教他,實在不會就不管了,餓不死就行。”
老爺子看着秦河,好像在透過他看着什麼人,他喃喃道:“孩子,你怪我嗎?當年我走錯了路,沒來得及救你們,你和你媽被大水沖走了,所有人說你們死了。”
說着說着,他激動起來,握着秦河的手十分用力,“可是,我找到你們了……孩子,我還沒來得及見你們一面……”
老爺子好像陷入了一個永遠也走不出的泥沼,徘徊、後悔、掙紮、無力,到最後接受現實,這個過程他用了二十多年,現在見到秦河,那些刻意忘記的事情又重新想起。
“爸,我在這兒呢,在這兒呢,您看看我。”秦河輕輕晃了晃老爺子的手。
老爺子醒來的時間有點久,剛才那種鮮活的精氣神沒有了,好像被什麼抽走了生機。
封景逸薄涼的鳳眸含着水光,秦河突然察覺到什麼,看着迅速衰老的父親,心底生出一種無力來。
回光返照。
抱一下他吧。
秦河附身輕輕擁住他:“爸。”
老爺子眼神不再掙紮,臉上露出一個笑來:“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