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歐是在醫院的長椅上醒來的,在包紮好了幾處并不是很嚴重的燒傷,并在後腦勺縫了兩針之後,他整個人精疲力盡。
甚至在小女孩兒的母親向他道謝時,也沒能抽出什麼精力去安慰一個哭泣的母親。
像是經曆了一場精神高度緊張的生死大逃亡,在安全的那一刻,整個人的精力都被抽走,疲憊感會占據整個腦海——
直到他被人叫醒:“睡美人快醒醒,我們可以離開了。”
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光晃眼,雷歐皺眉呆了三秒鐘,才看清楚叫醒他的是範倫丁,而對方的肩膀和後背處纏着繃帶,看上去燒傷面積并不小。
雷歐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張纏着繃帶後背,并沒有停留,而是像“無意”那樣,在轉開視線之後,抓起長凳一旁的外套,站起來和範倫丁一起向外走去:
“你的腿怎麼樣了?有扭傷麼?”
“醫生說隻是一些不要緊的小傷,嚴重程度相當于7歲的兒童從幾階樓梯上跌了下去。”
在醫院的後院門廳前,雷歐從外套的兜裡,摸出來煙盒點上一根煙。煙草的味道在消毒水中彌漫,範倫丁伸出手,也拿了一支。
“你和我,這個慘樣子,”頭上裹着紗布的雷歐看着街道上行人往來,并不符合醫囑的咬着煙,說話時沒有轉頭:
“這次旅行還要繼續下去麼?”
這句話問的很輕,又格外随意——但是範倫丁卻從這句簡單的話中,聽出了更多其他的意思。他抽了一口煙,火星在風中忽閃忽滅,然後緩緩吐出一口白色的嗆人煙霧:
“所以,發生了什麼?”
雷歐捏煙的手頓了一下,随後反問:“你在說什麼?”
“人在受傷或者防備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渴望“家庭”這種含義所代表的安全感,救下那個小女孩兒或者受傷并不會導緻這樣的結果——并且你在回避和我的眼神接觸,以及無意識的無謂動作,”
範倫丁的目光掃過雷歐另一隻插在口袋的手:
“雷歐,你在焦慮什麼?”
“視覺給人的一些想法,會影響思考過程,妨礙我發現一些重要的東西,”
雷歐掐了煙,在煙頭踩在了大理石闆的地上:“我想起來之前在書上的一個理論。”
“哦?”
雷歐這時側過頭來,風中的他臉色異常蒼白,卻又格外冷靜,一雙沉靜的眼像是能透出光來,意欲參透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
“大多數研究心理學的人,都會有心理缺陷——安格斯教授,我想冒昧的問一句,你覺得自己心理有哪些缺陷呢?”
前輩亨利曾經提到過,範倫丁在幾年前NYPD擔任特聘時,還曾經是犯罪心理學的教授,不過後來因為一場事故——
“就如同讀書一樣,人都喜歡讀那些他們最渴望擁有,卻極少經曆的東西。我研究心理學,是因為我想要見識真實的世界。”範倫丁噙着嘴角聲音沉靜,不見喜怒,溫和的像是在講床頭故事。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你沒有問出你真正想問的問題。”
兩個男人并肩站在醫院的後門廊前,一個後腦勺縫了針,另一個背上纏着紗布,活脫脫像什麼戰場上下來的退伍老兵。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除了庭院裡的松樹梢都刷刷作響以外,隻有執拗的沉默在無聲的咆哮。
雷歐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什麼無解的困境中,像是困在籠子裡的傻狗,隻會永無止境的繞圈咬着自己的尾巴——就像追逐着範倫丁,嘗試尋找那些和風一樣無法被捕捉的秘密。他對于範倫丁有強烈的執著,但是這種執着卻又隻是憑借着“直覺”。
“雷歐?你在發抖,出了很多冷汗,你還好麼?”
這種矛盾使他再次眩暈,輕微腦震蕩的後遺症在此時無限放大——
【當你看到一年前詹森綁架案中的小女孩,你有什麼感受?】
【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