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膜隻捕捉到血液奔湧的轟鳴,直到瞥見她沖鋒衣内側縫着的——那張我們六歲時在塔前的合影,此刻那照片中所有同伴的面孔竟都變成了樟樹洞裡的夜枭頭顱,這恐怖的景象讓我差點尖叫出聲。
頭頂傳來十三層塔檐銅鈴的共振,連骨髓都感受到了那三聲戰栗的餘韻,仿佛有冰冷指尖順着脊椎緩緩寫下生辰八字,讓人不寒而栗。
我們一路順利來到第十三層時,沒見到有什麼不腐屍,隻見第十三層的氣流裹挾着冰碴,在八角形穹頂結成晶瑩的蛛網,寒冷刺骨。
阿銳的沖鋒衣覆滿銅綠,随她轉身動作發出甲胄般的铿锵聲,她就像是已經和這塔裡的詭異氣息融為一體。我看着地面那道環形凹痕,直徑恰與老樟樹洞口的琥珀膠質相同,這一切似乎暗示着這塔和那樹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壁畫裡的狼首人正在月光下舉行儀典,爪間握着的三棱匕首竟與阿銳手中樹枝的斷面紋路完美契合。當畫面過渡到正常人群像時,所有面孔的眼眶都嵌着夜枭羽毛,脖頸處竟纏繞着我們埋時光膠囊用的紅繩。
“這些金箔顔料摻了骨灰。”我用發熱的樹脂鑰匙刮過壁畫,碎屑簌簌落地竟聚成塔樓形狀,這神奇又詭異的現象讓我們頓時目瞪口呆。
阿銳突然發出非人的低吼,她後頸的鑰匙紋已蔓延至整條脊椎,沖鋒衣内側的合影正在滲出樟腦氣味的血珠,她的身體似乎在被某種力量侵蝕。
穹頂星圖悄然轉動,北鬥勺柄指向地面凹痕中央,仿佛在指引着什麼。我摸出口袋裡兩截樹枝,發現它們的投影與壁畫中祭壇的缺口完全吻合。
瞥見阿銳走向那裡,我趕忙想拉着她後退,可這時她的登山靴已然生根般紮進地磚縫隙,皮膚表面浮出與狼首人相同的青灰色絨毛,我突然間意識到,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熟悉的阿銳,而是被塔的力量改造成了怪物。
十三層外的銅鈴毫無征兆地共振,連塔身都在聲波中變得透明。透過琉璃化的磚牆,我看見老樟樹的根系正直直刺穿祠堂地底,纏繞着二十七具裹滿樹脂的童屍,每具屍身的掌心都握着褪色的五色繩,這恐怖的場景讓我幾近崩潰。
眼睜睜看着老樟樹慢慢地和這塔合為一體,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
樹塔合一後,我竟看到老樟樹的樹洞出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十三層。
樹洞深處傳來心跳般的震動,突然間,阿銳拿着登山杖向其沖去,隻見她的登山杖戳破菌絲網時,暗紅液體如月經初潮般湧出,散發着刺鼻的氣味。我皺眉蹲身想要仔細查看的瞬間,剛剛出現在頭頂上的樹瘤突然裂開瞳孔狀縫隙,發出聲響,我立刻看去,沒想到那分明竟是人類虹膜的結構,中央卻凝固着三元塔的倒影,這讓我再次意識到,這樹和塔不止是融為了一體,它們已經共同構建了一個詭異的世界。
“你看這個!”阿銳突然像是恢複了神智般,用樹枝挑起團琥珀色膠質,裡面封存着 1995 年 6 月 17 日的《嶺南晚報》。社會版頭條照片裡,二十七名穿白色練功服的孩子手拉手圍住老樟樹,他們腕間的五色繩正與我們手中的樹枝産生共振,仿佛跨越時空與我們産生了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