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安靜等在門口,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往門内窺探半分。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的,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兒,又不是網上流行的言情小說。
她微微低頭,開始小聲組織語言。
“你好,我是來還零件的。”
“你好,我是來還零件的。”
“你好,我是來還零件的。”
不到十個字,她足足背誦了三遍才覺得自己能勉強記住。抿了抿唇,林淺覺得這比背誦十個英語單詞還要難。
這時,入戶大門處傳來輕微的關門聲,林淺擡頭望去,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少年蓬松的黑發因為快步奔跑而掀起細碎的層次感,白色T恤領口下鎖骨清晰可見。
“你好,我是陸深。請問是你撿到了零件嗎?”他嘴角上揚,笑眼彎彎,身上是幹淨清爽的雪松香。
小區内的路燈毫無征兆地亮起,柔和的光從頭頂灑下,林淺能清晰看到對方垂眼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陰影。
林淺移不開眼,她覺得眼前人就像從漫畫中走出來似的。直到再次聽到對方的問話,她才回過神來,木讷而又略顯滑稽地将手裡的零件遞出去。
想起之前從可視電話裡聽到阿姨說是“小孩”,她便先入為主地以為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娃娃。哪曾想,這“小孩”竟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正是之前在醫院走廊裡碰到,主動要借傘給她的那位!
林淺腦子一片空白,打招呼的話她忘得一幹二淨。
“有沒有砸到家裡面的東西?如果有的話,請一定告訴我,我可以賠償的。”陸深再次開口。
“有的。”林淺回答得有些急切,她那本就空白的腦子,此刻仿佛抓到了方向,鬼使神差地回答說,“砸壞了一顆向日葵,不過......不用賠的。那花已經插進花瓶了。”
陸深淺淺笑出聲:“那好,因為最近在做實驗,數據還不太穩定,我之後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要是再出現的話,有損失一定要告訴我。”
林淺點點頭。
“你是住隔壁18棟的嗎?”陸深朝隔壁看了眼,“要不要進來坐坐?”
他補充道:“院子裡有晚開的月季。”
林淺趕忙搖頭,聲音帶着一絲慌亂:“不......不用了,家裡面有。我先回去了,再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家走去,隻聽到身後陸深溫柔的聲音傳來:“再見,小心看路。”
林淺雙手驟然握緊,“逃”一般地沖回家中。
等回到房間裡,背靠在門闆上,她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想到兩人交談的場景,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把自己埋起來,永遠不要見人。
明明已經背誦了三遍,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鍊子?她有些懊惱地拍了下腦袋。
手機發出清脆的叮咚聲,林淺從兜裡拿出來,是錢景洲給她發的信息。
【姐,怎麼樣?鄰居家小孩多大?可愛嗎?】
林淺眼前再次浮現陸深俊逸的面容,可轉念間,她又有些失落,她剛才的表現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差。
她好像又搞砸了。
【沒太注意。】
回了微信後,林淺把手機調成振動扔在床上,轉身拿着衣服走進浴室,她害怕自己又陷入這種糾結的情緒中,索性先去洗漱一番。
一個小時後,她才從浴室出來,看了眼手機,上面有幾條錢景洲和陳雯發來的微信,都是些叮囑她不要熬夜看書的話。
林淺默默将書桌上攤開的練習冊都收起來,躺到床上關掉燈。城市的霓虹點亮了黑夜,她克制着不去關注窗外的一切,閉上眼,強行讓自己入眠。
時光腳步匆匆,一晃就到了八月二十四日,誠立國際中學開學的日子。
校門口的衣冠鏡裡,映照出林淺的身影。
白色襯衣紮在百褶裙中,高馬尾在晨風中搖曳,額前的劉海也被吹向一側,黑色書包上挂着可愛的蝸牛挂件,除了不斷拉扯裙子的手,一切都恰到好處。
“姐。”錢景洲快步跑到她身邊,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在高一十班,你自己去沒問題嗎?”
林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你和小姨先回去吧,我查過路線了,到時候我可以坐地鐵回去。”
錢景洲不同意:“地鐵多麻煩呀,我們等你。”
林淺拗不過他,隻能讓他和陳雯到附近轉轉,等結束後給他們打電話。
操場上的人不少,大多數都帶着帽子或撐着遮陽傘來避開烈日。
籃球場倒是有幾人在打籃球,林淺瞥了眼都覺得汗流浃背,她腳下的步子加快,像隻小兔子般,左右閃躲避開人群,朝着教學樓走去。
高一十班在第五層。
林淺站在門口,偷偷朝裡面看了眼,教室裡人頭攢動,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同學們之間絲毫沒有陌生感,都在熱情地分享自己暑假的見聞。
要進去嗎?
她的心髒像被安裝了加速器似的狂跳,連帶着緊貼書包帶的掌心也有薄薄的汗漬。
盡管裡面的人并不多,可她還是有些害怕,她擔心他們會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對她嗤之以鼻,将她圍困在座位上,肆意嘲弄。
“同學,你也是這個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