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對她的殺心根本不放在眼裡,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她的每一招。
“就這點能耐也想殺了我?”她手中忽得多出一把無鑒,毫不留情地同樣以“循規蹈矩”對上了顧子銘的竹子。
竹子和兵刃相撞,即刻霍開一個大口子,顧子銘連退三步,餘光意外掃過腳下水面。
水面之下同樣站着兩人。
“真是廢物!這種是有竟然還有心思管别人之事。”那人森然的聲音伴着長劍破空的殺意霎時到了顧子銘面前。
顧子銘避之不及,竹子上又是一道裂口。她下意識想要将真氣注入竹子中,真氣卻動用不得,能用的唯有魂力。眼下沒得選擇,顧子銘将招式變換成了“陰陽不曉”這才勉強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這還有點樣子!”那人說着大笑起來,手中招式急轉。
她似乎鐵了心要用同樣的招式和顧子銘比試一番,劍尖裹着戾氣隻留着一寸于顧子銘胸前劃過。
“你不是要殺了我?若是就這點能耐,還是别誇下海口,不如将你魂魄再為我所用。反正她們都是因我而死的亡魂殘魄,本尊令她們死了個痛快才得以三魂六魄具天地靈氣彙集在一起,讓你這樣的廢物出現在九州!你該感謝我!”
“放屁!”滿腔的恨意撞得顧子銘耳畔嗡嗡作響,她擡手封住了自己三天穴,逼着體内魂神将手中逐漸同自己的三魂六魄連為一體。
迹崖山劍法之中,她用的最好的一直都是“雛鳥尋路”這一招。這一招有太多人教過她,每一個教她的人都将她們的名字刻在了她的命中,而這其中甚至還有曦凰!
被魂神包裹的竹子不再是竹子,和曦凰手中那把無鑒對上,發出“铮”的一聲。
“雛鳥尋路?倒是配你。既然你要尋路,本尊就再幫你一把。”說話間,對方的招呼緊跟着變成了“雛鳥尋路”,根本不給顧子銘半點喘息的機會。
劍光閃過,曦凰動作飛快,銳不可當的劍氣霎時化成了竹林之中被狂風卷起的樹葉。
“怎麼不接?”
顧子銘根本擋不住她這一招,若不是魂神當着,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隔爛了。
然而她根本聽不到曦凰的聲音,耳畔回蕩的全是那九次匆匆而過卻印象深刻的人生最後一刻聲音。
“乖寶!”
“娘子……”
“求你放過我幺兒……”
那一聲聲從她體内三魂六魄而出,幾乎要把顧子銘就此撕裂。
“顧子銘,你不是要為她們報仇嗎?你不是要去救那小姑娘的家人嗎?你不是不願意讓那馮掌令白死嗎?你以為你如今有多堅強?你以為就憑你如今本事,真能搗毀那魔窟?真能令天下太平?”
曦凰冷笑起來,那些快要散落的竹葉再次被狂風卷起,成了劍雨懸在半空,隻要她一聲令下,便會毫不客氣将顧子銘的魂魄打散。
“廢物,你可還記得迹崖山門規上的三渡!三魂六魄不渡不聚,神域不可踏入!事到如今,那些亡魂殘魄依舊不能凝聚成一個你!你要替她們報仇,就先讓她們變成你,讓你自己成為她們!”
懸在半空的竹葉倏然落下。
顧子銘咬牙,催動心法想試着将三魂六魄凝在一起。然而這事如何容易,方才經曆場景曆曆在目,走馬燈似的閃過眼前。
魂神源于魂魄,魂魄不聚,魂神散盡。
曦凰可不給她再想法子的時間,無數葉子化成刀刃,同時這人竟還要橫劍而來,動身送出一劍“雛鳥尋路”中的“破九霄”。
那是少年人的豪情壯志,不可一世的傲氣生生将并不強大的魂神充盈三倍。雪亮的長劍驟然成了一條遊蛇,穿過密密麻麻的竹子直抵顧子銘的喉嚨。
生死關頭,若真的死在曦凰手裡,顧子銘是怎麼都不能瞑目。
她擡起手中竹子,剛想和她硬拼,卻發現竹子上不知何時被刻上了一些字。她急忙連退數步,借着“雛鳥尋路”中的“振翅飛”倉皇避開曦凰的攻擊,飛快将竹子上的字盡收眼底。
那似乎是一套功法,短短十六字,看得顧子銘頭皮發麻。
“這套功法叫做吞魂。”曦凰收起無鑒,冷冷地看着她,“顧子銘,你看看腳下。”
此時,在她的腳下那兩人可謂是勢均力敵,一方拿着竹子,一方拿着真劍,同她和曦凰無差。那兩個看不清面目的身影厮打在一起,迹崖山劍法在她們手中變幻莫測運用自如,不管是哪一方都沒有顧子銘那般狼狽。
曦凰說道:“在你腳下的是你,也是我。你命魂殘缺,我唯有命魂,但你我終究是兩個人,又怎麼能真的共用一具軀體。何況你方才也看到了,當年死于我手中的命不計其數,哪怕不是死于我手,也是因我而死。顧子銘,魔域就在眼前,你真的以為你若不将我煉化補上你魂魄的殘缺,你不會入魔?就算你不入魔,等那九大門派之人聚集,你真的以為你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和你的師姐回到迹崖山?”
曦凰冷笑一聲。“别妄想了顧子銘!要麼,現在殺了我,但是你也活不了。要麼,學會這套功法煉化我的魂。當然還有第三個選擇。”
顧子銘擡頭看她。
曦凰指了指她腳下。“第三個選擇,你繼續心軟,讓我煉化你的三魂六魄。我赢,我主宰你的身體!隻不過,那時候的我是曦凰還是當年的魔尊,誰都說不定!”
說罷,她手中無鑒劍光一閃,縱身襲來。
那一瞬間,顧子銘看清了腳下的兩人。其中一個确實是曦凰,另一個,并不是真的她,而是……她那三魂六魄在遇見曦凰之後因恨意而生出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