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歲走了,被懷錦給氣走的。
看着辭歲比起來時要匆忙不少的步伐,懷錦食指點了點面具,有些無辜。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見不得他那副溫吞疏離的模樣。
懷錦到底還是沒有離開,留在了玄天閣。
踏進那扇已經倒塌的大門,懷錦對于玄天閣的敗落,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辭歲還真沒騙她,玄天閣的門人都已經散了,這偌大的山門,隻有一個辭歲,和之前在門口碰到的那個小童還在守着。
玄天閣的内部,如同外面一樣,桌椅都已經老舊,落了灰,有些地方,甚至還結了蜘蛛網,看上去寒酸得不行。
倒是正殿内還稍微好一些,看上去像是有人經常打掃着。
尤其是正殿内立着的那尊雕像,最為幹淨。
懷錦站在大殿中,擡頭望着那尊悲天憫人的雕像。
如果她沒看錯,這應該是元始天尊。
這麼看來,這玄天閣,竟是道家?
“你……你在看什麼?”
懷錦回頭看去,是之前那個小童。
他腦袋上綁着兩個小丸子,正扒着大殿的門,探頭探腦的往裡看,身上穿的道袍,和辭歲的如出一轍,都是被洗得發白的舊衣。
懷錦一回頭,他又猛地将腦袋縮了回去。
懷錦眉梢微動,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着。
果然,沒一會兒,那小童又慢吞吞的把腦袋探了出來。
小童似乎沒想到懷錦還在看着這邊,猝不及防對上她的視線,身影一僵。
隻是這次,他沒有再急急忙忙縮回腦袋,就這麼僵硬着,維持着探頭探腦的動作。
懷錦也不急,索性一撩衣袍,坐在了蒲團上。
好一會兒,小童才像是鼓足了勇氣,猶豫的看着懷錦,奶聲奶氣的試探出聲。
“不可以對祖師不敬……”
懷錦一頓,沒想到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來這麼一句。
她沉默幾秒,回頭看了眼大殿上方的雕像,又看了眼那滿臉糾結,明明害怕,卻怎麼也不肯離開的小童,扯了扯嘴角。
在小童的注視下,巍峨不動,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那小童。
“哦,可我已經不敬了,然後呢,打我?”
語調平平,說出的話,卻極其惡劣。
那小童被她一噎,眼睛都紅了一圈,指着懷錦“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辭歲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懷錦把小童給逗得快哭了的樣子。
辭歲沉默,難得的,平靜的心湖裡,生了幾分波瀾。
她怎麼還沒離開,不僅沒有離開,還登堂入室了,他根本就沒有邀請她進來!
而且,他也不是很懂,她看上去分明是清冷自持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幼稚。
偏偏,面對她這樣幼稚的招惹舉動,他還生不出厭煩之心。
明明隻是第一次見,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辭歲壓了壓心底陌生的悸動,輕咳一聲,提醒着那邊的兩人他的到來。
一見到辭歲,小童就像是離巢的小崽子終于找到了可以給他撐腰的人,花蝴蝶一樣撲到了辭歲身邊,一把抱着他的腿,擡起臉,奶聲奶氣的告狀。
“師兄,姐姐壞!對祖師不敬!壞!”
辭歲摸了摸小童的腦袋,以作安撫,擡眼朝還大喇喇坐在蒲團上的女子看去。
“居士既已入殿,還請居士……”
辭歲有心想讓她知禮守禮,可又覺得這樣的話,對一個女孩子而言,未免重了些。
可若要換個詞,又想不出來有什麼委婉合适的說法,一時間卡住。
懷錦默了默,涼涼的看了小童兩眼,到底沒讓辭歲難做,主動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身對着上方的雕像施了一禮。
是道教的禮儀,做得分毫不差。
她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說不上有多恭敬,卻也讓人挑不出錯誤來。
“滿意了?”
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可辭歲就是覺得,她此刻心情不太好。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卻終是沒說出口。
辭歲幽幽歎息一身,搖搖頭,安撫好小童,捧着手裡的供奉,認認真真的給大殿内的雕像換了貢品,重新上了香。
等他做完這些,回過頭,才發現懷錦已經不見了。
辭歲下意識的掃視了周圍一圈,也沒找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心底有些空蕩蕩的。
談不上難受,但也不怎麼舒服。
“師兄……”
辭歲垂眼,望向小童。
小童不知道辭歲在想什麼,一隻手拽着他的衣擺,一隻手指着一個方向,稚嫩的小臉上,是滿滿的擔憂。
“壞姐姐往書閣那邊去了!”
辭歲一愣,眼眸閃了閃,又摸了摸小童腦袋上的小丸子。
“好,師兄過去看看,阿元先去幫師兄把客房收拾出來可好?”
“客房是要給壞姐姐住的嗎?”
辭歲眼睫一顫,低低應了一聲:“嗯。”
“師兄,姐姐壞,阿元不想讓她住!”
辭歲沒說話,小童嘴一癟,有些不情願。
“好吧,阿元是個大孩子了,不跟壞姐姐計較!”
“乖。”
打發走小童,辭歲才吸了口氣,慢吞吞的往書閣走。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主動收拾客房,剛剛也沒有阿元的要求。
她分明也沒有說過任何要留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