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上來時,董森越盯着關泳後腦勺翹起的呆毛:"表哥,你真不打算..."
"回去挨皮帶炒肉?"關泳把遊戲币抛得叮當響,"我去你家借住兩天成不?你媽做的紅燒肉比我家阿姨強十倍。"
董淼灏瘋狂給二哥使眼色,被關泳抓個正着:"怎麼,怕我半夜把你倆打包賣了?"
"舅舅會報警的..."董森越弱弱道。
"就說我被外星人綁架了。"關泳勾住他倆脖子往公交站拖,忽然壓低聲音,"其實我爸是翻我手機發現的—我和學長約周末去溫泉。"
董淼灏的耳朵瞬間豎起:"你們...内個了?"
關泳的耳尖頓時紅得像遊戲廳的應急燈,董森越立刻踹了三弟一腳:"閉嘴吧你!"
五天後,關靜磊來接人時臉色仍像隔夜茶,關泳倒是哼着歌往行李箱塞關靜垚特制的辣醬。
董焱宏狀若無意地試探:"爸,要是小越他們..."
"敢搞同性戀?"董鑫海"咔嚓"捏碎手裡的核桃,"老子把他倆腿打斷塞進祖墳!"
電視裡正重播春晚,蔡明明說了句"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董焱宏手裡的橘子"啪嗒"掉在地上,滾到董森越腳邊。
董森越曾以為高二會是通往黑夜前的漫長黃昏,可時光卻像從指縫漏下的沙,轉眼就見了底。
期末考的紅榜前擠滿了人,鄧嶼昇的名字依舊高懸榜首,金燦燦的"1"字刺眼得像他慣常的冷笑。董森越和周毅恒分列二三,活像兩尊門神。謝錦凡的名字卡在第四,仿佛被釘在恥辱柱上。林楚雪把有退無進的成績單攥出褶皺,櫻花發卡在陽光下泛着冷光。
"鄭俊明—年級第九!"胡丹的聲音穿透教室,粉筆頭精準砸在打瞌睡的男生頭上,"某些人要是早這麼用功,何至于天天被我叫辦公室?"
鄭俊明揉着後腦勺咧嘴一笑,董森越假裝整理試卷,卻藏不住嘴角的弧度。
"安靜!"胡丹一拍講台,粉筆灰簌簌落下,"暑假提前半個月補課,教育局查過來就說自願的—"
"這不是耍流氓嗎!"賈振雲的哀嚎引發一片共鳴,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青蛙合唱團。
胡丹的眼鏡片寒光一閃:"高三了還想着玩?等你們考上大學,愛怎麼浪怎麼浪!"下課鈴适時響起,她一把按住教案,"誰敢現在收拾書包,我就讓誰暑假天天來我辦公室'自願'學習!"
七月的蟬鳴裡,董森越咬着冰棍推開鄭俊明家的門,對方正赤膊做俯卧撐,汗珠順着脊背滾進腰線。電風扇"嘎吱"轉着,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書頁吹得嘩嘩響。
"明天還來?"鄭俊明翻身坐起,喉結上還沾着汗。
"嗯。"董森越把化了的冰水蹭在他臉上,"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病?在學校黏不夠,放假還..."
鄭俊明突然湊近,雄性荷爾蒙混雜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撲面而來:"怕膩?"
書桌上的鬧鐘指向四點,他們才驚覺已經厮混了三小時。董森越回家時耳根還是燙的,董焱宏在玄關意味深長地"啧"了一聲:"鄭俊明家開補習班了?"
"...研究數學壓軸題。"董森越落荒而逃,身後傳來三弟看動畫片的笑聲。他撲到床上把臉埋進枕頭—戀愛果然讓人智商歸零,這借口爛得連董淼灏都不會信。
空調外機滴水聲裡,鄭俊明正用牙簽戳着西瓜上最後一塊心形果肉—那是董森越剛才無聊擺出來的。"所以你要去XX大學?"他手腕一翻,果肉準确落進對方嘴裡,"就是那個'校慶宣傳片拍得像國家地理紀錄片'的地方?"
"嗯。"XX大學可是第一學府,董森越咬住西瓜,舌尖蹭過對方指尖,"圖書館穹頂有十二星座浮雕,教學樓前的櫻花—"他突然頓住,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
鄭俊明挑眉:"董大學霸該不會在擔心分數線吧?"他故意用沾着西瓜汁的手捏對方臉頰,"上次誰說'就算隻招一個人也肯定是我'?"
"我是怕..."董森越把"要去R國"四個字嚼碎了咽下去,轉而抓住鄭俊明的手腕,"怕你偷懶報隔壁B大,騎共享單車十分鐘就能來蹭我飯卡。"
"嘿!"鄭俊明反手扣住他五指,"B大遊泳館年卡打七折,到時候誰蹭誰還不一定—"忽然察覺指腹下的脈搏加快,他聲音低下來,"怎麼了?"
窗外蟬鳴突然喧嚣。董森越把額頭抵在他肩上,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混着西瓜的清甜:"就是...突然很想和你一起看XX大學的星空。"
鄭俊明胸腔震動出悶笑:"那簡單,我翻牆技術你是見識過的。"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不過得避開保安老張,上次他追我跑了半個校區..."
董森越笑出聲,酒窩盛滿夏日浮光。他望着鄭俊明被陽光鍍金的側臉,把父親的留學文件在腦海裡燒成了灰。
"備戰高考"——這詞兒以前聽着就跟聽天書似的,仿佛還是昨天剛軍訓完、穿着肥大迷彩服在太陽底下哀嚎的高一菜鳥。那時候看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埋頭苦讀,整層樓安靜得像被按了靜音鍵,董森越還暗自咂舌,心想這群人活得可真夠悲壯的。
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他算是明白了——悲壯個屁,純粹是焦慮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