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天視角————

從張娜月那裡回來之後，墨痕雨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躲着我。

特别是在對上我視線的時候，她那飄忽不定的眼神格外明顯。以前的她，從不會回避目光，就算是冷冷地瞪回來，也都是理直氣壯的。

這種反常，讓我心裡有點不自在。至于原因……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所以，我決定找個機會跟她談一談。

下午的體育課安排在體育館内的籃球場。為了照顧正在發育期的學生……咳，主要是為了照顧女生。我們男女是分開上體育課的，免得有些不長眼的小色狼借體育活動之名搞騷擾。

不過，簡單的語言交流倒還是允許的。

趁着第一輪運動結束的休息時間，我瞄準機會，徑直朝女生區走了過去。

為了方便活動，大家都穿着統一的校用運動服。

男生這邊是黃色短袖上衣配短褲，肩膀和褲腿上各有兩道白色豎條紋，胸口則印着兩個黑色粗體數字，外圈還有白色邊框。

說真的，這設計挺一言難盡的。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對顯眼的“23”，強忍吐槽，還是硬着頭皮挂上自認為最帥的笑容，一邊揮手一邊朝墨痕雨走去。

她正和幾個關系不錯的女生聊天，見我靠近，美眸一怔，仿佛沒想到我會主動過來。

然後，她一個急轉身，把身旁的劉佳麗推了出來擋在面前。

女生的運動服除了顔色是紅色之外，其他設計和我們男生的差不多。

這會兒被推到我面前的劉佳麗，一臉驚慌地左右張望，像是突然被推進戰場的小士兵，明顯還沒搞清楚狀況。

墨痕雨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就“啪”地一把，把她徹底推向了我這邊。

“嗨……”劉佳麗沖我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

順帶一提，她胸前的号碼是略微鼓起的“34”。

“嗨。”我也回了一聲，勉強算是回禮。

但很快，我的視線就越過她，直直地望向她身後那位始作俑者——墨痕雨。

“小雨怎麼了？”我裝作随意地問道。

“呃，小雨她……現在有點，不太方便！”劉佳麗慌慌張張地站在我和墨痕雨之間，身子左搖右晃，試圖擋住我的視線。

我盯着她無語了一秒，然後歎了口氣：“她是不是剛才讓你幫忙擋我一陣子？”

“嗯……”劉佳麗點了點頭，笑得比剛才還尴尬。

“為什麼？”我眯起眼，故意追問。

少女支支吾吾，嘴巴張了半天也說不出個理由來。

我扶額歎息，腦袋微微一晃。

……啊啊，看樣子，墨痕雨對我的反彈，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多了。

“小雨！小雨！”我幹脆不裝了，直接高聲喊了出來。

躲在後面和幾位女生說着悄悄話的墨痕雨顯然沒料到我會來這一出，微微一愣，随即一臉無奈地看向我。

“柳月天！你、你小聲點啊……”劉佳麗吓得一臉慌張，兩隻手在空中瘋狂揮舞，像是在趕什麼看不見的蒼蠅，“女孩子都怕羞的啦，你這樣會把人喊跑的！”

但我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依舊大聲喊着小雨的名字，聲音在室内體育館中回蕩，引得四周的人紛紛朝我看了過來。

幾個女生還探頭張望，努力尋找我口中那位“女主角”的身影。

可我這一通高調操作，沒把墨痕雨喊出來，反倒把場地另一頭的體育老師給招來了。

“你！幹嘛呢！”一個身穿粉色運動長衫、剪着幹練短發的女教師大步走來，目光淩厲，氣場強得驚人。

“報告老師，我是在找人。有點事想說！”我趕緊站直，挂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敬了個标準的立正。

“什麼事非得現在說？”女老師眉頭緊皺，語氣冷厲，“你是不拿體育老師當老師，還是你根本沒把體育課當課？”

我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礙于現場立場，也隻能繼續賠笑，低聲回應。

隻是這位女老師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過我，訓斥的語氣節節上升，話一連串地砸了下來。

漸漸地，我的笑容開始僵硬，臉色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觀察的墨痕雨終于歎了口氣，像是認命了一般快步走了過來。

她站到女老師面前，語氣平靜的開口，“老師。他是來找我的，能不能交給我來處理？”

女教師聞言皺了皺眉，又瞪了我兩眼，象征性地再訓了幾句，才終于“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

總算送走這位喜歡訓話的主了。

我呼了口氣，看着比我矮了半個頭的墨痕雨，有些感慨的開口，“臉看起來好多了。”

“嗯。”她悶聲點頭，語氣輕得幾乎聽不清。就跟之前一樣，她依舊不太願意直視我。

順便一提，她胸前的号碼，是一對圓滾滾的“36”。

“那個……月天。”她突然開口，語氣中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遲疑，“如果你真的有事的話回去再說吧。正好，有些事情我……本王也想跟你談談。”

“哦？好啊。”我笑得一臉壞意，“反正你晚上也跑不掉。”

不知道她是沒聽出我話裡的暗示，還是聽懂了但裝沒聽懂，墨痕雨低落地垂下眼睫，像洩了氣一樣輕聲道：“那麼……就這樣吧。”

說完，她轉身跑回了女生那邊，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地闆上回蕩。

看着來得快、跑得更快的墨痕雨，我深深歎了口氣。

“果然……那個吻，是太急躁了嗎？”

我拖着腳步回到男生組，一屁股坐到籃球場邊的牆角，背靠着牆，“呼——”地一口氣歎了出去。

其實，那個吻原本壓根不在我計劃之内。

隻是當時氣氛一下子上來了，我沒能控制住——感情這種東西，又哪是能随便控制的？

最開始，我隻是好奇她。

後來，好奇變成了在意。

再之後大概、也許、可能、差不多……我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喜歡上了這個人性越來越鮮明、卻還是自稱“本王”的魔王大人。

可是現在看來，我也許真的太着急了。

說到底，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看我的方式……真的隻是把我當成她的“下仆”而已嗎？

她……會喜歡人嗎？會接受這種感情嗎？

應該……應該會吧。不然她剛才，也不至于那副反應。

她那樣回避我，是因為在意吧？如果完全不在意的話，幹嘛要逃避？

我正坐在那兒一通胡思亂想，整個人腦袋裡繞成了一團亂麻，結果還沒理出個頭緒，嘉文就噔噔噔地走了過來。他大大咧咧地在我左邊坐下，直接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

至于他胸口的号碼……是一對大大的“33”。

“怎麼了哥們？”嘉文湊了過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感情受挫了？”

“不是。”我一邊搖頭，一邊往旁邊挪了挪。

嘉文見我往外躲，頓時不滿地跟了上來，“不是，你躲什麼啊？”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的“23”，又掃了一眼他那件印着“33”的運動服，随後默默走到他左邊坐下，重新把手搭到他肩膀上，笑得意味深長：“現在這樣就對了。”

嘉文一秒get到了我在說什麼，表情頓時變得無聊又無語。

“所以，是不是告白被墨痕雨拒絕了？”他一臉八卦地盯着我。

“不是……”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我說你們兩個也挺怪的。”嘉文翻了個白眼，“一有空就黏在一塊兒，在别人眼裡早就默認你倆是一對了，結果居然還沒成，是不是你太廢物了點？”

“你才廢物！”我白了他一眼，懶得多解釋，但還是歎了口氣，“她最近……有點在躲着我。”

嘉文聞言頓時來了精神，“你幹嘛了她？”

“也沒幹嘛啊……”我摸着下巴思考，“我帶她去看了電影，一起吃了頓飯，還帶她去通天塔的全系放映室看風景……”

“親嘴了嗎？”嘉文忽然插話，眼裡閃着興奮的光。

“親了，兩次。”我下意識地答，“第一次是她親的我，第二次是我親的她。”

說完我愣了下，又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雖然這兩次之間隔了差不多五六天……

“我去！！”嘉文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呼，音量之大，瞬間把周圍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

“你小聲點！”我連忙比了個“噓”的手勢，尴尬地左右張望。

“可以啊老鐵……”嘉文一臉敬佩地看着我，随後又皺起眉，一副滿腦子問号的模樣，“那你們這事兒不是已經穩了？她怎麼突然開始躲你了？”

“我怎麼知道啊。”我撓了撓頭，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可能是臨門一腳……她自己也怕羞了吧。”

第一次的吻其實是為了締結契約，這種事我自然不方便跟他細說，隻能這麼糊弄過去。

而第二次是我當單方面強吻就更不能說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不遠處。那邊的墨痕雨正和一群女生圍在一起，說說笑笑，輕松自然。

比起她平時那副高傲冷峻、動不動就“本王本王”的姿态，我其實更喜歡她現在這種樣子。

說真的，我真的很想勸她别當什麼“王”了，留在人間，做個普通的美少女不好麼？

當然，這種話我不敢說。

萬一刺激到她，加速她離開的話，那我跳人工海的心都有了。

正當我情緒翻湧、感慨萬千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瞥到女生堆後方，一個角落裡蹲在地上畫圈圈的張娜月。

哦，對了，要不是這丫頭當時突然殺出來打斷，我可能早就親上第三次了。

一想到這兒，我眼皮直接耷拉下來一半，腦子裡浮現出當時那差一點就能成的畫面。

但仔細想想，如果當時真讓我得手了，面對那種一反常态、居然還露出點順從神色的墨痕雨，我搞不好會順勢做點什麼。

然後我就會被老媽滿大街追着打了。

“沒想到阿童木居然來上課了，夠意外的。”嘉文望着遠處的張娜月，一臉淡然地吐槽。

“她本來就神出鬼沒的好吧，學校居然從來不管管她……我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校長親閨女了。”我随口附和了一句，随即反應過來什麼，微微一愣，“等下，你剛剛叫她什麼？阿童木？”

“對啊。”

“為啥？”

“因為鐵壁啊！”嘉文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