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周末,今天,我打算幹一件大事。
“好嘞!”我啪地合上手中那本棕色封皮、巴掌大小的筆記本,像是完成了某種神聖儀式。随後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把小本本塞進藍色牛仔褲的口袋裡。
我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然後風一樣地沖出房門,沖進了一樓的客廳。
客廳裡,老爸、老媽、墨痕雨正其樂融融地圍坐在餐桌邊吃着早餐,氣氛溫馨。可我顧不上欣賞,鼓起勇氣,站在三人面前,大聲宣布:“小雨,跟我去約炮吧!!”
空氣瞬間凝固。
老媽舉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淩厲如刃。老爸表情從悠閑秒切詫異,差點把煎蛋嗆進氣管。墨痕雨則一臉困惑。
“不對不對不對!!”我猛地狂甩了三次頭,好像要把剛才的話從腦子裡清空,“我剛才嘴瓢了!小雨,和我去約會吧!!”
“夫人,‘約炮’是什麼意思?”墨痕雨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老媽,一臉誠懇地發問。
老媽還沒來得及開口,老爸已經一本正經地回答:“約會成功之後要做的事。”
“爹,你閉嘴吧!”我仰天哀嚎,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媽放下筷子,眯起眼睛認真打量我,“小子,你想幹嘛?”
“我就是……就是想帶小雨好好看看這座城市。”我趕緊解釋,“她來了這麼久,還沒正兒八經出去玩過,我想帶她轉轉,熟悉一下環境。”
“嗯。”老媽點點頭,語氣突然變得溫和起來,“你說得也有道理。”
我剛松口氣,老媽随即一轉頭對老爸說:“老公,給公司打電話,下午的工作别去了,咱娘仨一起出去玩!”
我頓時哭笑不得,“媽!就我和小雨出去就行了,您就别跟了……”
話說到一半我才突然反應過來,愣愣地盯着老媽:“等下……‘仨’?媽你是不是忘了誰?”
老媽神色不善地瞪着我,眼看就要再開口發難,老爸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行了,兒子。”老爸一臉慈父微笑,“今天你就帶小雨好好逛一逛,記得早點回來,明天還得上學呢。”
老媽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老爸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壓了回去,隻好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知道啦!”我高興得點頭如搗蒜,心裡狠狠地給老爹點了個大大的贊!
我轉向墨痕雨,笑得像個春天的太陽:“小雨,去準備一下,一個小時後出發!”
“哦。”墨痕雨微微點頭,雖然不太明白這所謂的“約會”到底是什麼流程,但還是乖乖上樓了。
就這樣,我的人生第一次正式約會大作戰,啟動!
早上九點,我和墨痕雨在老媽“慈愛”的目送下,離開了家門。
我今天穿得還算有模有樣:一件白色長袖襯衣、淺藍色牛仔褲,鞋子也特地擦得锃亮。
而真正令人驚豔的,是我身邊的少女。
她由老媽親自操刀造型,簡直像是從畫報上走出來的。
一頭黑亮長發自然垂落,配上一件淡粉色絲質長袖衫,領口設計寬大,露出她宛如月光般白皙的肩膀,卻将胸口遮得恰到好處,優雅得體。
下身是一條剛剛蓋過膝蓋上方的白色短裙,搭配一雙黑色貼腿長襪,修飾出筆直纖細的雙腿。
整個造型松緊有緻、溫婉大方,既展現出少女的柔美輪廓,又不顯過分張揚。
說實話。
贊爆了!!!
我站在她身邊,偷偷做了一個勝利的動作。
“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墨痕雨側着頭看着我,眼神認真的像是在上課。
“首先,我們去看電影。”我從褲兜裡掏出那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一邊翻一邊說,“然後去一家超級好吃又健康的餐廳吃午飯,至于下午嘛……”
我盯着本子裡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許多選項已經被我用黑筆劃掉,剩下幾個被圈出來,成了今天的精華路線。
自從入籍失敗那天起,墨痕雨雖然表面上沒表現什麼,但我能感覺到她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的。她嘴上說那隻是個形式,可我知道,她多少還是對“成為家人”這件事抱有期待的。
所以,我決定做點什麼,來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這就是今天的“約會作戰計劃”誕生的原因。
不過……
“下午該做點什麼好呢?”我看着空白的那幾格行程安排,皺起了眉頭。
“不是說好要約炮麼?”墨痕雨歪着腦袋認真提醒我。
“不約!!!”我條件反射般高喊,态度之堅決讓我抱憾終身。
……
我們搭上列車,直奔市中心的一家大型百貨商場。下車後穿過人潮洶湧的一樓大廳,搭乘直達電梯直沖五樓,走進了設有放映區的影院走廊。
“這裡是做什麼的?”墨痕雨左顧右盼,目光被各種燈箱海報吸引。
“這裡是看電影的地方。”我解釋道,“和在家看電視差不多,但氛圍會強很多,而且畫面特别震撼。”
說着我掏出手機,把事先訂好的電子票二維碼亮出來,在櫃台前“滴”地一聲刷過。
“三号放映廳,十五分鐘後開始入場。”櫃台的甜美女孩朝我們露出标準笑容,同時比了個“請”的手勢。
我拿着剛買好的巨無霸可樂,抱着一袋爆米花,拉起墨痕雨的手腕,笑着說:“走吧,電影時間到啦!”
就這樣,我懷着緊張又興奮的心情,帶着屬于我和墨痕雨的第一次約會,正式啟程。
可能是時間尚早,整個電影院裡觀衆稀稀拉拉,大多數座位都空着。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随意挑選。
我牽着墨痕雨走到後排中央偏右的位置坐下,把巨無霸可樂放在座位中間,插上了兩根吸管——是的,傳說中的“戀人杯”。
這種東西,我以前是打死也不會買的。上一次還是和嘉文為了省錢合買了一杯,當時周圍投來的目光幾乎讓我社死當場,整整一節課我都感覺唇上殘留着男人的氣息……
咳。
很快,燈光漸暗,熒幕亮起。電影開始了。
故事設定在人類與異族共處的幻想世界,兩族因資源沖突而戰火不斷。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位異族少女在戰争中與家人走散,被迫孤身逃到人類世界。
她為了生存藏起身份,在陌生的城市裡如幽靈般穿梭。既不能求助,也不能暴露。她蜷縮在角落,忍受饑餓、恐懼、流氓的欺辱。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座城市吞沒時,少年出現了。
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把她帶回了家,為她找來幹淨衣物與熱湯飯菜。兩人一見鐘情,在彼此的陪伴中逐漸生出依賴。
為了幫助少女回家,少年選擇了穿越封鎖線的“流放之路”——一條無人敢走的偏僻荒道。一路上他們互相扶持,逃避追兵、抵禦嚴寒、共度黑夜。
最終,少女順利回到家人身邊。
但她沒有留下。
告别了家人後,帶着家人們的祝福,她毅然決然地再次踏上“流放之路”,穿過漫長的邊界線,隻為回到那個在人類世界中給了她溫暖的少年身邊。
他們最終在流放之地的綠洲定居,抛棄了種族的标簽,選擇了彼此。
嘛,大概就是這樣一個老套但溫情的故事。神作稱不上,但至少誠意滿滿。
這部電影我早就挑好了。雖然是幻想題材,但情節設定和現實的我們,實在太像了。
影片放映過程中,我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從銀幕移到身邊的少女身上。
墨痕雨專注地看着電影,眼眸映着銀幕的光,那一刻像是真的沉浸在故事裡。
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成了拳。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靠了上去,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嗯?”墨痕雨察覺到異動,轉頭看我。
我笑了笑,不作解釋,隻是将手指鑽進去捏了捏她的手心。
這時,銀幕上的少年,正牽着少女的手,在日落的金光中深情凝視着她,緩緩說出全片的最後一句台詞:
“從今往後,我們永不分離。”
……
“你覺得剛才的那場電影如何?”我一邊把飯勺插進碗裡,一邊側頭看着墨痕雨。
此刻我們正坐在大商場六樓的一家仿古風格餐廳中,店内燈光柔和,檀木桌椅和竹簾隔斷讓人仿佛置身古代客棧。我們選了靠牆的一張雙人位,面對面坐着。
墨痕雨正拿着筷子撥弄着盤子裡色香味俱全的清炒時蔬,聽見我發問,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最後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我愣了愣,“在一起了啊,你應該看到結局了吧?”
“我問的是那之後。”她擡起頭,語氣不急不緩,眼神卻有點幽深。
我頓時被噎住了。
“雖然他們決定隐居……”她的眼神落回碟子裡,語調輕得仿佛隻是自語,“……但那片綠洲早晚會被人發現。而且,一旦戰争局勢變動,他們還真的能安穩待在那裡嗎?”
我咽了咽口水。
“他們還有家人。”墨痕雨低聲道,“即使當下願意放棄所有,但如果哪天外界真的出事,他們還能坐得住?還能真當什麼都沒發生?”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激烈,甚至有些溫柔,卻讓人聽得莫名壓抑。
“隻要這個世界不變,”她輕聲說,“哪裡都不會是永遠的綠洲。”
我看着她,手裡的飯勺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我勉強笑了笑:“那部電影……本來也沒拍續集嘛,可能導演也沒打算想那麼遠吧。”
我撓了撓頭,硬着頭皮補了一句:“而且你也太悲觀了吧?說不定後來兩族握手言和,停止戰争,大家從此其樂融融。男女主角從綠洲裡走出來,在陽光下拉着手曬太陽,快樂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吧。”墨痕雨勉強笑了笑,“過去,我們那裡也有這種結為連理、相伴一生的習俗。”
我頓時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少女繼續說道:“不過那隻是少數情況而已。我們那裡種族繁多,社會形勢複雜。我這個王,能做的也隻是把他們分成幾個區域,讓他們勉強聚居在一起。更别提像電影裡那種跨越種族的結合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又低頭用湯匙撥弄着盤子裡的沙拉,“而且,那兩個人……真的算是異族麼?”
“?”我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雖然在細節上他們确實有些差異,但整體上,他們幾乎一緻——相似的生理結構、相同的審美、甚至是差不多的社會構成。”她頓了頓繼續說,“說白了,隻不過是有矛盾的兩個集團罷了。”
我一愣。這個角度我倒是沒想過。隻能讪讪一笑,“導演安排得最大,他說是就是吧。”
我停頓了一下,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那麼……你當年有過那種‘相伴一生’的人嗎?”
墨痕雨不禁莞爾,“沒有。我當時的生命形态比較特殊,即便在異族中,我也算是另類。那個時代的幾位王,基本上都是這樣。王是孤獨的。”
她微微抿了口湯,低聲補了一句:“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嘗試看看。”
“嘗試什麼?”我順着她的話試探地問。
“逃避一切,和某個人……”她話說到一半,又自嘲似的笑了笑,“算了,當我沒說,這種事太傻了。”
我瞥了一眼少女的餐盤,忍不住伸手輕輕戳了戳她握筷的手指。
“喂喂,不準挑食。”我故作嚴肅,“知道我為什麼特意帶你來這兒嗎?”
墨痕雨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你平時不是光吃蛋糕,就是吃老媽做的那些魚啊、肉啊的高熱量菜。這家店主打的是以素菜為主的營養餐,好吃又健康,正好幫你均衡一下營養。”
“可是這些菜好苦……”她皺了皺眉,露出嫌棄的表情,“要不,你幫本王吃了吧。”
“别想了。”我一邊杵着下巴,一邊打趣道,“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注意飲食,你知不知道你最近長秤了?”
“長秤?”墨痕雨眯起眼,“你是說我變胖了?”
“昨天我抱你的時候,明顯感覺你的小肚子都起來了。”我一臉壞笑地胡說八道,“肯定是蛋糕吃太多了。”
“哼。”她不滿地瞪着我。
“不過嘛,我倒是不嫌棄。”我聳聳肩,繼續笑嘻嘻地說,“你該胖的地方依舊很優秀,不該胖的地方……也還在我的接受範圍内,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