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我有些迷茫地擡起頭。

就在這一瞬間，我眼中的冷無霜模糊了起來，他的模樣漸漸扭曲，最終變成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怪物，那東西雖有人類的身軀，卻長着一顆類似昆蟲的黑色頭顱，穿着血紅色的铠甲。

他與冷無霜此刻的姿勢一模一樣，手持一把金色長劍，劍尖直指着我。

看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我的内心瞬間翻湧起滔天的怒火！

在冷無霜驚愕的目光中，我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柄指向我的刀鋒。

“你瘋了麼！直接接觸的話，寒毒會侵入體内，你會被活活凍死的！”冷無霜厲聲喝道。

但我根本沒理他，手掌依舊死死地攥着刀刃。

冰冷的鋒刃刺破我的皮膚，瞬間，寒毒如毒蛇般瘋狂地湧入體内。

傷口根本來不及流血，從我握住刀鋒的右手開始，我的身體漸漸變成了淡藍色，而那些還在沸騰的血液，在下一秒就被寒毒凍結，化作一塊塊刺骨的冰碴。

眨眼之間，我的脖子以下就被徹底冰封。

“我還……沒……輸……”我艱難地活動着已經發青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話。

我用滿是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冷無霜身上重疊的那道虛影，用盡最後一口熱血怒吼：“我絕對不要輸給你這種家夥！！！”

伴随着怒吼，我從體内深處隐約聽到了一道枷鎖斷裂的“咔嚓”聲。

下一刻，一股溫熱的暖流從丹田洶湧而出，如洪水般沖刷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身軀猛地一震，覆蓋全身的冰層“嘭”的一聲炸裂成無數碎片！

血氣随着裂縫一股腦地湧出，像蒸汽一樣在我周圍升騰。

“你……？”冷無霜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看着我，顯然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異變。

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正在我體内迅速覺醒、滋長！

這種感覺和我昨晚一劍斬碎怪物時如出一轍：是魂力！

我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仰天發出一聲震徹夜空的怒吼。

一股劇烈的能量波動瞬間從我體内爆發開來，碎裂的冰甲如子彈般四散飛射！

不僅如此，連漂浮在空中的那些細小冰劍也被一并震飛，附近的冷無霜也被這股沖擊波逼得連退兩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我從半空緩緩落地，自雙腳開始，紅藍交織的光焰一點一點地沿着全身燃起，仿佛點燃了靈魂。

“雙色的光芒……”冷無霜睜大眼睛，死死盯着我，語氣裡滿是驚愕，“你擁有兩種魂力？你和複數鬼族簽訂了契約？用靈魂交換來換取力量？！”

但他話音剛落，又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皺緊眉頭，搖了搖頭，“不對……那種契約根本無法複數成立，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看着冷無霜一臉慌亂的模樣，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我擡起剛才抓住刀鋒的右手，緩緩攤開掌心，露出掌心那道深深的傷口。

或許是被寒毒凍結的緣故，手掌被割開時居然沒有流血。而此刻，點點暗紅色的血珠緩慢浮現出來，随着一起溢出的，還有一股泛着微光的白色氣流——那是方才侵入我體内的寒毒。

我心念一動，紅藍兩色魂力在指尖升騰，與這團寒毒迅速交融，在我掌心緩緩旋轉凝結，最終形成了一個紅、藍、白交織的三色光球。

“這是你的，還給你！！”

我擺出一個投球的姿勢，将那團混合着怒火與魂力的三色光球猛然朝冷無霜投擲出去。

冷無霜顯然沒反應過來我居然還能主動攻擊，神色一變，急忙舉刀格擋。光球撞擊在刀鋒上，頓時激出一圈圈震蕩的圓形漣漪，宛如壓皺的空間。

他被硬生生震退兩步，雙手一震，長刀脫手翻轉，在空中一旋，帶起殘影橫斬出去。

一聲低喝，他将光球猛地往遠處的馬路一甩。

“轟隆！！！”

三色光球砸落地面，炸出一片飛石與濃煙，塵土飛揚間，火光、寒氣與魂焰交織翻湧，攪出一個直徑兩米的大坑。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女子慘叫聲從馬路那頭傳來！

我和冷無霜同時一愣，幾乎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随後一起奔了過去。

三色光球炸出的土坑邊上，一名穿着黑衣、長發如瀑的少女倒在那兒，似乎已經昏迷。

“有平民？我剛才明明确認過周圍沒人啊……”冷無霜看上去有些懊悔。他輕歎了一聲，似乎正打算俯身查看傷勢。

“别碰她！”我眼神一厲，猛地一把攔住了他。

冷無霜微微怔了一下，沒有争辯，隻是略帶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我蹲下身，動作小心地将那少女抱進懷裡，那顆光球是我打出去的，傷到了人有我一份責任，可當我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誰後，我瞬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而就在我抱起她的瞬間，少女那隻看似失去意識的纖手，悄悄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确認了一下那指尖上的力度後，我徹底松了口氣。

我回頭看了一眼冷無霜，發現他正神情複雜地望着我懷裡的黑衣少女，那目光裡竟透出一絲動容。

我忍不住譏諷道：“怎麼，冰霜王子也沒見過美女麼？”

冷無霜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打量着我和她，過了片刻才語氣悠然地開口：“是你認識的人麼？”

“和你有關系？”我抱緊少女，冷冷地回望他。

他見我警惕的樣子，沒再多言，隻是從衣襟裡取出一個小巧的褐色瓷瓶，遞了過來，“這是寒毒的解藥，就當是我的賠禮吧。”

我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

冷無霜看着我，語氣罕見地柔和了幾分，“對不起，這次應該是我搞錯了。你并沒有出賣靈魂，也沒有和鬼族簽訂契約。”

“哦？”我挑了挑眉，用一種“你怎麼突然想通了”的眼神看着他。

冷無霜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起初我以為你的魂力是通過契約獲得的，但你體内卻有兩種魂力。那種契約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簽兩次。”

“所以你就判斷自己搞錯了？”我反問他，語氣裡帶着一絲揶揄，“那要是我本來就有一股魂力，後來又跟某個鬼族簽了第二個契約，不也就有兩種了麼？”

“那也不會是你這樣的表現形式。”冷無霜淡淡地搖了搖頭，“如果是那種組合，你根本無法同時調動兩股魂力，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自然融合、相輔相成。”

他頓了頓，看向我懷裡的少女，語氣難得地帶着一絲關切：“她沒事吧？”

“沒事，隻是昏過去了。”我低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冷淡，“我會照顧好她。既然你已經搞清楚狀況，就請回吧，不送。”

冷無霜把小瓷瓶放在地上，後退兩步，朝我鄭重地鞠了一躬：“今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話音落下，他往後一躍，身影瞬間隐沒在夜色中。

“簡直就像個忍者……”我撇了撇嘴，自言自語地吐槽了一句，低頭看了看還躺在懷裡一動不動的少女忍不住笑了一下，“喂，可以睜眼了吧？”

懷中的少女皺起小眉頭，一臉痛苦地輕哼一聲，“好疼啊……這具身體實在太脆弱了，本王明明已經精準計算了落點。”

她從我懷中輕巧地跳下來，走到前方彎腰拾起地上的小瓷瓶，“問題待會再說，先把解藥喝了。”

我剛想開口詢問什麼，就被墨痕雨一句話堵了回來，她毫不客氣地把藥瓶塞到我手中。

我拿着藥瓶皺了皺眉，“其實不用吧？寒毒我已經逼出來了，雖然現在身體有點虛，但回去睡一覺應該……”

“讓你喝就喝。”魔王大人目光淩厲地盯着我，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勢。

“呃……行行行，喝就喝。”我認慫地拔開瓶口的紅布塞子，把瓶子湊到鼻下輕輕一嗅，眉頭頓時皺得更緊，“這味道也太嗆了吧……”

我話還沒說完，墨痕雨就直接托起我的手，把那瓶藥往我嘴裡灌了下去。

一股仿佛是用花椒和大蒜泡過的辣椒水般的液體猛地灌進喉嚨，我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喉嚨直冒火星子，差點沒當場原地去世。

她走到我身後，擡起玉手按在我的後背，“放松身體，本王幫你療傷。”

“呃……怎麼放松？”我滿頭問号，剛才那一灌實在太有沖擊力了。

“站着别動。”

她的語氣很平淡，但卻帶着不容反駁的威壓，我隻好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下一刻，我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流自她掌心傳入我的體内，像是一條暖蛇遊走般，悄然帶動着我體内殘存的魂力，順着經脈流轉起來。

沒過多久，我的腹中就有一種被氣流充盈、鼓脹的奇妙感覺，忍不住從口鼻間吐出一口白霧。

“啊——”我低聲呻吟了一下，但那聲音更多是一種被舒緩之後的本能反應。

“你體内的寒毒隻是暫時被壓制了。”墨痕雨語氣淡然，卻帶着一絲不容質疑的嚴厲，“若無解藥，等它再次爆發，你會比死還難受。”

“啊，不會吧……”我轉過身，苦笑着看向她，“……總之還是謝謝你。你怎麼找來的？這地方離家可不近啊。”

“你是本王的母體，”墨痕雨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道，“這具身體原本就與你之間存在斬不斷的聯系，再加上使徒契約，想找到你并不難。”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好了，回去吧。老爺和夫人帶着一大幫人正忙着為本王布置寝宮，一時半會兒大概也發現不了你失蹤了。”

“是啊，他們現在的精力都放在你這個寶貝閨女身上，哪還有空管我這個傻兒子。”我一邊聳聳肩一邊尴尬地笑着，和她肩并肩走在夜色中的路上。

路上，我把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簡要講了一遍。墨痕雨聽完陷入短暫的沉思，“獵魔者……這個世界的人類，果然也有掌握魂力的存在。”

“魂力，就是我身上的這種異能？”我追問道，“還有，他說你是‘鬼族’……這是你的種族名？”

“我哪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給我們起了什麼名字。”少女撇了撇嘴，“本王昨天才剛剛複活，連你們的語言都是照着你的大腦裡拷貝來的。‘魂力’也好，‘鬼族’也罷，本王今天才第一次聽說。不過……”

她看了我一眼，“聽那個獵魔者少年剛才的描述，他說的‘鬼族’，八成就是我們沒錯了。”

“鬼族？倒是蠻貼切的。”墨痕雨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自嘲，“失去了家鄉，流落到這個世界的我們，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孤魂野鬼罷了。”

看着她的側臉，我猶豫了一下，斟酌着開口：“冷無霜說……你們會通過某種契約的方式，尋找人類當作奴隸，然後用力量誘惑他們，最終讓他們獻出靈魂……這是真的麼？”

少女停下腳步，有些好笑地側頭看着我：“如果是真的，你覺得我會承認嗎？”

我也跟着停下，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不會！”

“那你還問？”她語氣淡淡地吐槽。

“因為……”我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語氣堅定，“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墨痕雨怔了一下，随即轉過頭繼續往前走，“那種契約确實存在，但我們之間的不是那種。”她語氣平靜，“至于你的魂力，更是在和我簽訂契約之前你就擁有了。你忘了嗎？你可是吸收了一塊魂玉。”

“當然沒忘！”我一臉自豪地追上她，“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

魔王大人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卻沒再說話。

“你雖然自稱魔王，但冷無霜說你們是‘鬼族’，那你是不是要改名叫‘鬼王’了？”我調侃着看她。

“不要。”墨痕雨毫不猶豫地搖頭，神情嚴肅，“‘鬼王’聽起來一點都不霸氣，本王拒絕。”

我看着她下意識崛起的小嘴，心想着就你這嬌滴滴的模樣，叫什麼都霸氣不起來，不過她這堅持還真挺可愛。

我們一邊走一邊閑聊着。

“你是什麼時候趕來的？”我問她。

“我來的時候，你剛好和那個少年打得不可開交。”她輕描淡寫地說着，然後語氣一轉，帶着點意外和贊許，“我觀察了一下你的戰鬥方式，總體來說……不錯。你的戰鬥意識，比我預期的要好，你經常戰鬥麼”

“呃……如果打遊戲也算戰鬥的話，那倒是經常打。”我撓了撓頭，語氣帶點開玩笑的調侃。

可她明顯沒聽懂我在打趣，而是一本正經地陷入了思考，“對你來說，戰鬥隻是遊戲……看來本王這次收了一員悍将。”

我嘴角微微抽搐，顯然她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不過看樣子，是好方向的誤會。

她似乎對我的評價提高了不少，既然這樣……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吧。

而且，她好像沒看到我一開始被冷無霜爆錘的那一幕，這讓我不由得松了口氣。

“我跟你說，要是你晚跳出來幾秒鐘，我絕對能把那個冷無霜打扁！”我得意洋洋地吹着牛，左右這個時候冷無霜也不可能跳出來反駁我。

結果下一秒，墨痕雨毫不留情地給我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得了吧，你那點表現雖然不差，但對方從頭到尾都在放水。”

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如果他一開始就拔出那把刀，你連一招都撐不過去。”少女語氣平靜，但字字紮心，“人類本身并沒有我們的天賦神通，可那把刀彌補了他的短闆，讓他擁有了控制冰的能力。”

她頓了一下，像是在總結：“今天的事也提醒了本王，在恢複全部力量之前，必須低調行事。你也一樣，沒事别惹事。”

“哦……”我撓了撓後腦勺，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低聲應了一句。

就在這時，“锵！”的一聲，一把銀白色的雙手大劍忽然插在我面前的地上，吓得我差點跳起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墨痕雨拍了拍手：“這個，給你。”

“欸？”我一臉懵逼地看着那把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