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麥站在路燈底下,光圈将他的發絲染成根根分明的金黃色。
而他本人像是卡殼的網絡,邁開的左腿沒收回去,愣愣地呈現一種交叉步子,看上去有點傻。
但他是真沒反應過來。
“試……什麼?”
姜麥懷疑自己聲音都劈叉了。
他問完,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後屏住呼吸。
邊戎幾乎脫口而出:“和我在一塊。”
邊戎活了快三十年,就沒同人說過情話,搞暧昧這種事情他完全是個新手小白。
但偏偏對面也是個小白。
白紙對白紙,甚至分不出誰更勝一籌。
所以在姜麥問“為什麼”的時候,他連一句最簡單的“我喜歡你”都沒想起來說。
“為什麼?”
姜麥很想再問一句,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總不能是自己看上去很需要談戀愛吧?很需要被愛吧?
那得渴求到什麼地步?
而邊戎,他今晚表達情感的确是沖動了,但并不代表他想一出是一出,沒有準備。
邊戎突然頓了下,語氣急促:“你等我一下。”
“先在這裡等我,我很快。”
姜麥:……
啊?
“别走,我馬上,好嗎?”
邊戎正色,又道了一遍,似乎是想聽到姜麥的應答。
姜麥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好。”
愣神的功夫,人已經跑遠了。
姜麥看着兩隻狗跟着邊戎往小院跑的背影,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
這是在幹什麼。
左右都走到邊戎家門口了。
姜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下咒了,真就在這裡站定。
人來人往,姜麥踹了兩下路邊的石子,稍稍往小院的方向挪過去幾步。
等一分鐘,再挪過去幾步。
沒等走到,姜麥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
邊戎似乎是跑着來的,一手放在背後,似乎在掩藏着什麼,但漏出的一點兒紅豔以及獨屬玫瑰的花香,壓根藏不住。
“前兩天你送我鑰匙扣,我回去想了很久,應該回什麼給你,”邊戎搓着手,耳根是通紅,手掌是發抖,“但時間短,也沒想到什麼特别的……”
他反手将背後的玫瑰送到姜麥眼前。
不是烈焰般的紅玫瑰,而是粉白,開成花苞一樣的泡芙玫瑰。
新鮮的玫瑰花束不知道是不是加急送來的,上面還挂着點水珠。
也可能是店家有意這樣裝飾,淡淡的花色,很襯姜麥。
但此時姜麥的注意力并不在花上。
——玫瑰花束中央,包圍着一個精緻的禮盒。
“咔哒。”
一聲輕響,盒子彈開。
……不是戒指啊。
看見盒底躺着一對手環,姜麥道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
心情難以言喻。
“你喜歡小動物,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所以我就定制了兩個狗牌手環,上面裝有定位傳感,狗牌可以給黃金和萬兩,這樣就算跑丢也能快速找到他們的位置。”
邊戎叨叨叨說這些的時候,姜麥有些不道德地遊神了。
話好多哦……
他什麼時候說過那麼一長串,是不是把之後一星期要講的話,一次性全都說完了?
姜麥心口微軟。
“我是想說,我剛剛說的,不是臨時起意,是認真考慮過的結果,你如果不反感的話——”
邊戎見他安安靜靜,心裡兀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很端正。
“——我能……追你嗎?”
心跳聲轟隆隆,比雷聲都響。
姜麥和他面對面,中間是一束火紅的玫瑰,以及包裝精緻的禮盒。
看得出,已經努力用心了。
姜麥盯着邊戎的眼睛,那裡面裝的是他自己。
很長時間無人開口,靜到周遭的一切細小聲音都如有實質。
直到黃金和萬兩發現兩位家長站在門口不進屋,不明所以地嚎叫了一聲。
“嗷!”
見姜麥面色無波,甚至沒有接過那束精心準備的花束,邊戎就差像隻霜打的茄子一般,聳拉着腦袋喪氣了。
下一秒。
手裡一空,邊戎瞬間擡頭,隻聽姜麥抿着唇,笑意盈盈說:
“好。”
“那你打算怎麼追我啊?”
-
這天晚上,姜麥破天荒地失眠了。
翻來覆去沒睡着,他幹脆起來了。
房間裡沒開燈,月色從窗棂透進來。
姜麥舉起手,嶄新的手環戴上了,串着的銀飾牌撞到一塊兒,發出一陣悅耳的叮當聲。
看着看着,姜麥就想起邊戎那句——
我能追你嗎?
深呼吸一口氣,他在床上連環打滾,無聲尖叫。
緩過神來,姜麥自言自語嗫喏一句:“追就追啊,還要問……”
再就是……
到底誰表白之後,回去還住一個房子、隔壁屋的?
姜麥戀愛經驗為零,追求以及被追求的經驗也都為零。
現在這個局面,他有點慌張。
姜麥啊姜麥。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釣呢……
粉玫瑰還沒修剪,暫且放在床頭邊,包裝完好。
長這麼大頭一回……頭一回收到表達情感的花束,姜麥心底軟軟的,舉起手機拍照的時候,當時那種觸動都曆曆在目。
很奇妙。
姜麥想找找看有沒有空花瓶能暫且裝一下,推開卧室門,不經意地往隔壁房間望過去,門縫底下暗着,才想起來邊戎去“無邊”了。
折騰一天,晚上還得工作。
太卷了。
“滴答。”
時鐘正好指向十二點。
姜麥決定速戰速決,摸黑找了個空瓶子以及剪刀,轉頭去倒水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姜麥下意識回頭,一轉身,驚了一跳。
背後一團黑影,立在門口。
有一瞬間,姜麥隻覺自己的魂魄飛出去了……
大半夜!太驚悚了吧!
“你、你回來啦?”
邊戎聽見他的聲音,擡頭,怔了一下,複而擡腳走進去,“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