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奧普翻了一頁書，目不斜視地說，“希望他起碼有點真才實學，總不至于被洛哈特比下去了。”話雖如此，她心裡對今年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毫無期待可言，倒是那個新來的教授不知道又會給霍格沃茨的學生帶來怎樣的驚喜，或者預料之中的驚吓。“好像三年級就可以去霍格莫德了，那個據說是英國唯一一個全部是巫師的村落——”
“由伍德克夫特的漢吉斯創建，三年級以上的學生獲得監護人的許可後在周末就能去那兒了。”威廉姆斯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聽我媽媽說，霍格莫德有間店專門賣各種魔法糖果，好想試試看。”
“噢，你說蜂蜜公爵，我爸爸以前到霍格莫德辦事的時候給我買過很多糖果，我最喜歡那兒的吹寶超級泡泡糖、胡椒小頑童、滋滋蜜蜂糖。”盧娜說着，張開嘴咬了一口空氣，仿佛面前漂浮着各種五彩缤紛的糖果。“這些都很有意思，你跟奧普去了一定要嘗嘗。”她認真咀嚼了兩下，如此總結。
男孩聽得舔舔嘴唇，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金妮啪的一下合上相冊，轉手遞給盧娜。“不用去蜂蜜公爵，你在列車上就能吃到那裡的東西，等下列車員推食品車過來你好好瞧瞧吧。”她不屑地哼了一聲，“羅恩他們能去霍格莫德有什麼了不起，周末要一大早爬起來，走那麼老遠的路，給我金加隆我都不想去那兒。”
盧娜兩手捧着相冊翻閱起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可是隻有蜂蜜公爵才能買到胡椒小頑童和滋滋蜜蜂糖，列車上是沒有的。”
“列車上有比比多味豆，甘草魔杖，坩埚蛋糕，還有南瓜餡餅，你們中午想吃哪種呢。”凱莉奧普适時打了圓場，扭頭對威廉姆斯說，“我非常推薦你試試比比多味豆。”
“我上次吃過一點點。”男孩說。
金妮會心一笑，“一點點不夠，你要多試試其他不同的味道，保證有驚喜。”
中午十二點半，推食品車的胖女巫來到了他們隔間的門口，他們每人要了一點坩埚蛋糕和南瓜餡餅，金妮斥巨資買下所有口味的比比多味豆（三銀西可），一股腦兒倒在座位上，精心選了十來種味道塞到威廉姆斯懷裡。“來，我請你的，不要客氣，但要全部吃完。”她那副笑吟吟的樣子不由得讓人寒毛倒豎。
“我盡量。”他心情複雜地收下了。
列車繼續向北行進，沿途的景緻越發荒涼，厚重的雲層遮住陽光，天色也暗了下來，下午三四點鐘烏雲翻滾，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雨點噼啪打在窗玻璃上，配合着車廂内溫暖的環境，催人昏昏欲睡。凱莉奧普靠着座位阖眼打了會兒盹，過道上聊天嬉笑的聲音零碎飄過耳畔，很快又被漸大的雨聲覆蓋了。睡意即将席卷而來的時候，列車咯噔一下停住了，車廂和過道的燈一刹那熄滅，整節列車陷入了一團漆黑中。
“怎麼突然停下來啦？”男孩的聲音在黑暗中放大了好幾倍，凱莉奧普摸索着站起來，從上衣内兜抽出魔杖，“熒光閃爍。”
車廂内又變得明亮了。借着亮光，金妮立即站起身，擡腳就要往外走。“你去哪？”盧娜問。
“我去找羅恩，他暑假剛換了魔杖，有點放心不下。”她推開滑門，拿着魔杖出去了。
威廉姆斯大大咧咧地說，“有格蘭傑在她有什麼放心不下，準是去看波特了。”他離門最近，走到車廂門口伸長脖子探查情況，許多學生也從車廂裡探出頭來，雙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瑟縮着肩膀進來了，順手帶上滑門，“你們有沒有感覺氣溫變低了。”
“是低了。”她的吐息化作了一道淡淡的白霧，窗玻璃上也迅速結了一層白霜。情況很奇怪，列車還沒到站就被截停了，是魔法部過來的人嗎？
她思索着，在杖尖發散的亮光中默默坐下，擡頭時忽地對上盧娜的眼睛。那雙銀色的眼睛裡好像什麼都沒有，空洞而淡漠，又仿佛什麼都囊括了——“有什麼東西來了。”那雙眼睛眨了眨。她下意識轉開目光，投向門口。
車廂外面的過道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滑門緩緩拉開，門口站着一個穿鬥篷的高大身影，他的面目隐藏在兜帽底下，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腐朽氣息。他一現身，空氣似乎開始變得稀薄，她重重喘了口氣，寒冷自腳底攀升至周身。鬥篷人掃視一圈車廂，注意到了她魔杖發出的白光，他沒有閃避或說話，而是慢慢長吸了一口氣——倏爾，一陣刺骨的寒意向她襲來，滲入四肢百骸，企圖侵占她心髒最柔軟隐秘的一處地方——她沒辦法再緊握魔杖，隻能眼睜睜看着它掉落，往昔的所有畫面一幀一陣閃過腦海，記憶猶新的，還有那些早應該被遺忘的回憶。
銀色月光，路燈下拉長的寂寥影子，四四方方、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教學樓，藏在陰影中的笑容，樓梯拐角的一抹鮮豔色彩，老式居民樓壞掉的電燈泡，鐵鏽味的動物血液……她聽見從心深處爆發的尖利高亢的呐喊，影子舉起了一把刀，狠狠刺向某個人的心髒。誰死去了。原來隻有她自己。
冷水滴在了臉上，一個身影籠罩着頭頂。
“醒醒，奧普，已經沒事了。”
凱莉奧普慢慢睜開眼睛，車廂的燈光在眼前晃動，列車嘎吱嘎吱行駛，盧娜坐在地上，仰頭喝了一口塑料瓶子裡的水。
“你剛剛昏倒了，威廉姆斯去找那個教授，現在感覺怎麼樣，要喝水麼？”女孩慢吞吞地說，“喔，用了你的瓶子喝水，不介意吧。”
她沒有應聲，一動不動躺在地闆上，出神看着對方的眼睛，像是透過那雙眼睛審視着某種遙遠的事物。“很早以前，我就見過這樣的顔色。”
“不是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