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咖啡端上桌後冒着袅袅熱氣,他們取走了自己的那一杯,安德魯·麥克米蘭一次性往摩卡咖啡裡加了三塊方糖,傑拉爾丁捏着小湯匙輕輕攪拌什麼都沒放的藍山咖啡,醇厚微苦的芳香就這麼跨越了數載歲月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裡。“真是不得了,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還那麼嗜甜。”她悠然調侃了一句,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熱咖啡,結果冷不丁嗆到了嗓子連聲咳嗽。
安德魯笑了笑:“你不也一樣,過了那麼多年還是個急性子,像個孩子似的。”
她挺直腰身又抿了口咖啡,随即放下杯子,端起桌旁的冰水清了清嗓子,“我們倆早就不是孩子了,再說你的兩個孩子都多大了?女兒有十六七歲了吧?”
“大的明年滿十七了,小的才十三歲。”他說,“你女兒呢,該上霍格沃茨了吧?”
“她去年就入學了,進的拉文克勞。”傑拉爾丁一想到女兒嘴角便輕松上揚,雙手一攤,“如果她能進格蘭芬多我會更高興,沒辦法,她自己選擇了拉文克勞。”
安德魯攪拌着咖啡,神情若有所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嗎?這句話是你從前對我說過的。”
她怔愣了一瞬,眉毛高高挑起,無可奈何又恍然大悟地笑道:“難不成,你這些年一直怪我當時主動跟你提了分手讓你在赫奇帕奇那邊沒面子?拜托,你的紳士風度哪去了,一個大男人氣量就那麼點啊。”話音剛落,咖啡店的門從外面推開,進來了三個戴着舞會面具的孩子,傑拉爾丁心有所感地向他們那邊一掃而過,馬上便認出了哪一個是凱莉。她收回目光,舉起杯子小口啜飲,安靜等待對方整理措辭。
“實際上這些年我有想過,如果我們沒有分手現在會怎麼樣,是不是已經結婚了,有了我們的孩子,那孩子要是在霍格沃茨又會進入哪所學院……我偶爾會這麼想,年輕時要面對許多不同的選項,諸多選項中,不一定選擇了某一個就能獲得幸福,可即使時間過去了,難道如今就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嗎?”
“聽起來,你似乎對當下的生活不是很滿意。”她說着話,左側手肘撐住下颚,耳朵豎起,餘光悄悄瞥向隔壁被綠植擋住大部分視線的桌子,三個孩子開始點單了,麥克米蘭家的女孩和男孩各要了一杯拿鐵跟卡布奇諾,凱莉點了一杯今日特供的冰鎮西瓜汁——好孩子當然不會亂喝什麼咖啡。
他小幅度搖了搖頭,話語中透露着疲憊,“我沒什麼不滿意,隻是假設當初我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我們的結局會如何呢?還是像現在這樣以校友的身份喝一杯咖啡嗎?我覺得不止于此。我們的關系會……”
“夠了,安德魯。”她及時打住,一是考慮到兩家的孩子就在隔壁,二是準備把話說清楚,以免引起對方不必要的誤會。“不必再說下去了。”
在霍格沃茨讀書的青蔥歲月中,她和安德魯·麥克米蘭曾有過一段為期一年多的戀情,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人們總說初戀是難忘的,但她卻一度快要遺忘了這段戀愛曆史。畢業後他們各奔東西,他去了法國工作,她留在英國又上了一年課程,考到珠寶設計師證書,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大衛·蘇利文,然後約會交往,結婚生女,人生的每一個步驟她都走得問心無愧。她不需要其他人再來幹擾自己的生活。
傑拉爾丁注視着眼前這個曾經尤為熟悉,卻因時光飛逝而變得陌生起來的男人,心平氣和地說:“不管你怎麼想,安德魯,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後悔從前做過的每個抉擇,希望你也是如此。”
咖啡的香氣漸漸消散,她瞥見一抹金色的背影推門離去,另外兩個身影也跟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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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賽率先反應過來跟在女孩身後出了咖啡店,道格拉斯解下面具,站在一旁揮手招來一支貢多拉。
“你要回酒店了嗎?”她随口一問,貢多拉駛向岸邊,有些混濁的水面頓時掀起了一陣漣漪。
凱莉奧普摘下面具後舒了口氣,語氣很平靜,“不,我還不想回去,我想到别的地方看看。”
“那你跟我們一起吧,我們正好也有想去的地方。”
等三人上了貢多拉,船夫便撐槳劃走了,他們沒有立即報出某個地名,而是讓船夫帶着他們在威尼斯城四處轉轉,船費最後照付。貢多拉又一次經過了歎息橋橋底,巴洛克風格的密閉拱橋上風吹日曬所留下的細小刻痕仿佛在無聲訴說着曆史的變遷與時代的更疊,“這座橋建成有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人要是能活到三百多歲不知道又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她有些怅然地垂下了眼簾,那副觸景生情的老成模樣引來了身旁少女一陣低沉的呵呵笑聲。
林賽以極其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三百多歲又算得了什麼,尼可·勒梅跟他的妻子都活了有六百多歲,他們以前是布斯巴頓的學生,畢業後為學校資助了城堡和場地,現在我們學校場地上的噴泉就是以他們夫妻的名字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