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沒說錯，凱莉奧普現在确實很期待看到那些聖誕禮物，她回房間換上了一雙羊毛襪，便踩着拖鞋騰騰下樓。客廳空無一人，白天裡聖誕樹上的彩燈都已熄滅，樹下堆滿了小山一樣的禮物，她按照由上到下的順序，先拆開了放在最上面的禮物。這一份禮物是來自威廉姆斯，她不由得有些驚訝，男孩送來了一套嶄新的魁地奇比賽裝備，除了沒有飛天掃帚，該有的都有，護具上還貼着一張便簽:下次比賽加油！給我狠狠打赢斯萊特林！她恰好也給威廉姆斯送了一套闆球裝備，真是半斤八兩的禮物。她微微翹起嘴角，把便簽收了起來。

弗立維教授與麥格教授分别送了她魔咒和變形術課外延展的書籍，這幾個月她在學校時不時就要向他們請教學習上的問題，兩位教授的禮物可謂非常實用，不過她感覺這樣的禮物更像是赫敏會喜歡的風格。哈利跟羅恩的禮物倒沒什麼值得評論的地方，中規中矩，一盒囊括了多種味道的巧克力，一套新買的巫師棋，看一眼就知道這兩份禮物都是誰送的。至于赫敏的禮物——謝天謝地，不是任何書本，是一串可愛精巧的手鍊。好在她也沒送赫敏什麼書籍，如果這個格蘭芬多的女巫一年三百六十天都需要與書為伴，剩下的五天她總會想做點别的事，比如試着去玩玩遊戲——一款最新上市的電視遊戲機十分适合讓赫敏在明年的暑假裡換換口味。然而，盧娜送來的禮物就是薄薄的一本書，關于如何識别騷擾虻和蝻鈎以及其他一些聞所未聞的神奇生物，作者還在書裡細心配了手繪的插圖。誠意十足的禮物。當然了，作者正是盧娜。但願盧娜會喜歡自己送的音樂盒，她将書和手鍊都收在一邊，接着拆别的禮物。

剩餘的那些禮物有來自寝室的室友，家養小精靈，或認識的不同年級的巫師，也有幾份是以前的小學同學送的，這些人她都有一一回禮，拆禮物拆得心安理得。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也收到了韋斯萊夫婦的禮物，一件橙紅色的手工毛衣，毛衣上繡了一個大寫的字母C。姑且不論喜不喜歡，她還沒有給韋斯萊夫婦準備任何禮物。

“别緊張，親愛的，我們給他們的幾個孩子也都送去了禮物。”餐桌上，傑拉爾丁切着西冷牛排混合着生菜葉子夾進一片吐司中間，做成一個簡易的三明治。“說真的，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亞瑟跟莫麗為什麼要生那麼多孩子，他們家有幾個男孩？五個還是六個，還有一個小女兒，這麼多的孩子沒辦法全顧得過來吧？要是你偏心了其中幾個，那麼其他幾個都會有意見，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做母親，她的愛和精力同樣有限，我想象不了我要把對凱莉的愛再平均的分給其他的孩子，父母對孩子的愛應該是獨一份的，就像伴侶之間容不下第三個人。”

“噢，親愛的，别那麼較真，會吓着凱莉的。”大衛一手搖晃着玻璃杯，他原本想中午喝點葡萄酒，但考慮到下午還要去韋斯萊家做客，午餐喝的飲料便換成了和女兒一樣的果汁。“他們要生幾個孩子是他們夫婦的自由，況且現在看來，他們的孩子都被教導得很不錯不是嗎。如果以後凱莉結婚了，她可能會想要一個以上的孩子也說不準。”

凱莉奧普突然被嗆着了，馬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果汁。“爸爸，我不會有孩子的，我喜歡安靜的生活。”她說道，稚嫩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

“你是認真的麼，凱莉？”他樂呵呵地笑着，顯然沒把她的話當真。“這也不賴，我們的寶貝怎麼能便宜了哪個臭小子呢。”

但她也不想繼續說了，“你以後會明白的，爸爸。”

這場對話在聖誕節的午餐中隻是一個極其短暫的插曲。午後兩點，一家人穿戴整齊，在客廳的壁爐裡使用飛路粉去了韋斯萊家。伴随着一陣天旋地轉，凱莉奧普在撒了粉末的綠色火焰中被傳送到另一個空間，砰的一下沖出了壁爐，摔在了地毯上。傑拉爾丁是第一個到的，她即刻把女兒拉起來，拍幹淨了她身上沾到的粉塵。緊接着又是砰的一聲，大衛也被摔了出來。傑拉爾丁拉了他一把，轉過身帶着女兒跟韋斯萊夫婦問好。

亞瑟·韋斯萊和那天在麗痕書店見到的樣子沒什麼變化，笑呵呵的，看起來親切敦厚，不過這回臉上終于沒有了灰塵。旁邊的韋斯萊夫人比丈夫矮了一個頭，體态圓潤，她臉上也挂着跟韋斯萊先生如出一轍的喜慶笑容，兩人身上都穿着手工毛衣，聖誕假期送毛衣穿毛衣興許就是韋斯萊家的特色了。她于是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與佩戴在脖頸前的琥珀平安扣項鍊相得益彰。“上次見到你還是在開學前呢，怎麼樣凱莉，學校的生活還适應麼？和同學們相處得還好麼？”韋斯萊夫人熱情地握住了她的手，問着各種長輩對小輩會問的問題，她一一耐心回答，卻仍有些招架不住。寒暄了一會兒，韋斯萊夫人霍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沖樓上喊道:“金妮！凱莉他們來了！你快下來打聲招呼！”

沒一會兒，金妮下樓來了，韋斯萊家的小女兒身上也穿着一件繡着名字大寫字母的毛衣，她瞧見了，笑得更開心了。金妮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陣子，随即移向蘇利文夫婦，“弗羅斯特女士，蘇利文先生，你們好。”

大衛點頭微笑:“你好，可愛的小姑娘。”

“你好，金妮！”傑拉爾丁快活地跟小姑娘打招呼，然後把女兒拉了過來。“你們在學校有好好相處麼？雖然你們分到了不同的學院，平時要是遇到了什麼困難随時都可以向對方尋求幫助，知道嗎？”又來了，長輩的慣常問候，凱莉奧普心不在焉撇開了眼神，金妮表情平靜，時而回應一兩句，看上去心思也不在這兒。

大衛似乎看出了兩個女孩的不自在，及時叫停:“好了傑拉爾丁，讓兩個孩子自己玩去吧，我們就别說這麼多有的沒的啦。”

亞瑟也附和了兩句，“是啊，金妮，你帶凱莉上樓去玩吧，到外面玩也行，但不要走太遠了。”

“去吧孩子們。”兩位母親不由笑着說道。四個大人坐在了沙發上說話，兩個女孩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彼此。“走吧，金妮，我們上樓。”她率先打破沉默。

金妮應了句好，跟凱莉奧普一起踏上樓梯。樓上很安靜，金妮的房間就在二樓，推門進去，她首先看到了一張貼在牆上的大幅海報，還有旁邊貼着的魁地奇運動員的照片。金妮向她介紹，照片裡的那個人是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格韋諾格·瓊斯，一支古老的威爾士球隊，也是世界上僅有的全部由女性巫師組成的球隊。她對此有些驚訝，但始終保持着合宜的微笑。“你呢？有喜歡的魁地奇球隊嗎？”金妮問道。

她實話實說:“我都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些魁地奇球隊呢，我加入校隊更多是因為喜歡飛行的感覺。在麻瓜社會，如果你想升到空中，隻能搭乘飛機或火箭，坐飛機要花很多錢，火箭隻有專業的航天人員才能上去，而在魔法界不需要飛機，普通巫師靠飛天掃帚就能飛上藍天，很便捷不是麼。”

“騎着掃帚在天上飛行的感覺的确很好，我每次飛上去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快樂的小鳥。”

“對我來說，比賽算是飛行過程中錦上添花的一個遊戲，雖說是遊戲，也要認真對待，要是糊弄過去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怎麼騎掃帚了，”金妮從貼滿海報照片的牆壁前走開了，她打開窗戶，和煦的陽光悄悄溜進了房間。“在門前的那片空地上，我們搭建過非常簡易的球場，不過媽媽說會妨礙出行，後來就拆掉了。進入霍格沃茨以前，我就認為自己一定會加入格蘭芬多球隊，我喜歡飛行，也喜歡競技運動帶來的勝利感，可開學後的生活…并不像我最初預想的那樣順利。凱莉，你很幸運，各方面都是。”女孩的目光再度投向凱莉奧普，落到了她脖頸間閃閃發光的項鍊上。“你有一個經濟狀況良好的家庭，一對開明親切的父母，他們隻有你一個小孩，什麼好的東西都隻給你一個人，連加入拉文克勞的球隊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我不是在指責或諷刺你什麼，我說不定是有點羨慕你，或者，嫉妒你。”

金妮說到這裡，又稍微避開了她的視線，但凱莉奧普沒有在意，依然情緒平和地看着對方，“所以，你不高興在自己家裡見到我？那我是不是該出去？不好意思了，金妮，今天是聖誕節，我媽媽和莫麗阿姨早就約好了，我下去也不知道要待在哪裡，就先讓我在你房間坐一會兒吧。”她不由分說拉着金妮坐在了床尾的位置，然後摸索出那條項鍊，取下來遞給女孩，“來吧，随便看随便碰，現在它歸你保管。”

“你這是什麼意思？”女孩出于不滿闆起了臉，又由于困惑眨了眨眼。“你在同情我麼？我确實是說了有點羨慕你，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憐憫。”

她挑挑眉，解釋說:“我也覺得你不需要，你剛剛一直在看這個，我猜你可能有點好奇琥珀項鍊摸上去是什麼手感。現在機會擺在你眼皮底下了，不如你就摸摸看吧，反正它又不會咬人。”

金妮将信将疑盯着她的眼睛，雙手接住了項鍊，小心翼翼地迎着照射進來的陽光舉高了看。圓形的琥珀充其量隻有一塊餅幹的一半大，觸感溫熱細膩，通體泛着海藍的微光，底部映出金棕色的光彩，随着欣賞角度的不斷轉換，每個部分的色調又會産生細微的變化，透過這小小的琥珀，她眼前浮現出了天空、海洋、沙漠的景象，因為它們擁有相似的顔色。雖然相似，可也不會讓人錯認為這就能取代那些自然景觀本來的色彩。

“好漂亮啊。”她發出由衷的喟歎。“是你媽媽送給你的嗎？”

“對，她今年給我的生日禮物。”凱莉奧普歪着頭說，“在生日派對的前一天就送到了，你那時候沒生病就好了，我原本打算要給你派請柬的。”

“那次派對很熱鬧麼？”

“還好，來了上十個人，有盧娜，赫敏，羅恩和哈利，我們學院來的唯一一個男生就是威廉姆斯。”

“真不錯，我還從沒辦過一次真正的生日派對。”

“辦派對其實很累人，以前我還在上麻瓜小學的時候家裡就給我辦過一次生日派對，但我不喜歡，當時來了很多我不認識的大人，你知道他們見到我最愛說什麼嗎？凱莉奧普，祝你生日快樂，你這個年紀應該有夢想了，将來想做醫生還是律師呢，千萬不要學那些遊手好閑的社會青年，搞什麼搖滾藝術，你以後要做個正經人，對社會有用的人，明白麼年輕的小姐。”她拿腔拿調模仿他們的說話語氣，白眼快翻到天花闆上了，惹得金妮撲哧笑了出來。“講得好像我随時會沖出家門，到市政廳門口來一場搖滾演唱會，歸根結底，是他們自己看不慣跟他們不一樣的那類人。也許他們的親戚，認識的鄰居就是幹這行的，他們飽受其擾，不論走到哪裡，見到什麼人都要苦口婆心規勸一番。于是我就想自己辦一次生日派對，當然，收到了大家的祝福禮物是很開心，但是準備和收尾也很麻煩，這大概會是我最後一次單獨辦生日派對。”

“但起碼，你有嘗過當主角的滋味，經曆過所以不想再來和沒經曆是兩回事。”

她平靜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沒感覺麼？你已經是主角了。在你的世界，你的人生中，你就是名副其實的主角，如果你想獲得更多的東西，你不能隻是等待某個機會，某種運氣的降臨，你要學着去觀察，去争取，去創造。即使在你眼裡我是個幸運的人，可我也不會一直幸運下去，總有一天好運氣都會用盡，到那時候，你可能還會認為我太過倒黴了。”

金妮聽得一知半解，學着她歪了歪頭，浮現出好奇的笑容:“凱莉，你越說越像是在講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不以為意道，把左手搭在了女孩握着項鍊的右手上，“現在，我也想聽聽你的故事，關于你的煩惱，你的秘密，還有你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