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聖誕假期許多學生都選擇了離校回家,放假前一天,烏泱泱的人群湧向了站台,霍格沃茨特快深紅色的車身覆上了一層潔白的積雪,機車噴吐蒸汽,嘎吱嘎吱載着乘客出發了。
暫時脫離了學校,沒有課業的煩惱,沒有石化的威脅,學生又恢複了往日精神飽滿、活潑好動的狀态,在車廂或過道上嬉戲談笑,在其他孩子的歡聲笑語中,凱莉奧普這間車廂就顯得有些過分安靜了。車廂裡唯一一個格蘭芬多跟盧娜坐在了一塊兒,兩個女孩手上各拿着一本《唱唱反調》,舉到眼前翻閱,兩人不時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如果要立即分辨出她們誰是誰,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哪個人倒着看雜志。凱莉奧普沒看雜志也沒看别的書,她把素描薄攤在了膝蓋處,低垂着眼,用鉛筆在紙上塗塗畫畫,一言不發。三個女孩都在各做各的,隻有威廉姆斯沒事幹,無聊得快要發黴。
他托腮看了一會兒窗外風景,忽然湊到凱莉奧普身旁,看她畫的畫。“這是什麼?蛇怪?”
“像嗎?”
“好大一條蟒蛇。”他哧哧地笑。“密室裡的蛇怪怎麼是這個樣子,也太普通了。”
“好吧。”她抄起橡皮擦,擦去蟒蛇的頭部,又修改了一下。“這樣呢?在眼睛上方,加了兩個尖角。”
他看着畫,沉吟了一會兒,“有點像龍,你知道吧,東方的龍。”
她搖搖頭,翻到空白的一頁,用鉛筆三兩下畫出了一幅東方龍的草圖,“東方的龍是這樣的,它的龍角比蛇怪的犄角大多了,龍須很長,很飄逸,身上的鱗片也不像蛇一樣細密。”
威廉姆斯癱在了座位上,仰臉歎氣:“搞那麼複雜幹嘛,都要回家了,講點開心的事呗。”
“什麼開心的事。”
“什麼都行,隻要别又是密室之類的話題,你真的比我想象的還要認真啊。”
“不是我認真,是這次的密室事件的确很危險,關系到了所有學生的生命安危,越早解決越好。”注意到對面的格蘭芬多放下了雜志,看向她這裡,凱莉奧普合上素描薄,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直白來講,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會被石化,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像五十年前,那個可憐的拉文克勞學生一樣,被蛇怪殺死。混血又怎樣?純血又怎樣?犯人既然能操縱蛇怪襲擊麻種巫師,那他同樣能夠襲擊其他巫師,就看他想不想了。”
金妮有些不自然地别開了頭,望了望窗口,又垂下眼簾。威廉姆斯奇怪地看着她,問:“說到這個,韋斯萊,晚宴那天你出去上了洗手間了是嗎?”
“什麼?”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手指無意識扣着校袍邊緣的布料,“對,我喝了兩杯桔子汁,就去了一趟盥洗室。”
他接着問,“克裡維也出去過一次,你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舉動嗎?”
“異常舉動……你指的是什麼?”
“比方,他有沒跟高年級的人打招呼,或者,有沒有斯萊特林的學生截住了他。”
“我不知道。”女孩抿抿唇,又快又清晰地說,“我是在他後面出去的,我出去的時候他已經回來了,他看起來跟平常一樣,沒什麼不同,不過那麼久了,我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盧娜放下雜志,露出了她整張臉,銀色的眼睛轉向旁邊的女孩,“金妮,你不是有在寫日記麼,翻翻日記本就知道了。”
金妮沉默了,她擡起眼睛,對上凱莉奧普若有所思的微笑,勉強笑了一笑。
“但我很久都沒寫日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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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将至,倫敦的各個街區裝飾一新,節日歡樂祥和的氣息溢滿了大街小巷,蘇利文夫婦駕車帶女兒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月亮也出來了。大衛連拖鞋也沒來得及換,一進門便光着腳直奔客廳,擰亮了放在落地窗前的聖誕樹。一時間,彩燈發出的光芒連成了一道星河,點亮了客廳裡的沙發茶幾電視機,和一家三口笑盈盈的臉龐。他們沒有在客廳待太久,因為凱莉奧普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傑拉爾丁繃不住笑地讓大衛快去廚房燒水,然後把客廳還有走廊的燈都打開了,她保證不需要等很久,頂多一個小時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飯菜了。
“我還不太餓,真的。”女孩難得感到一絲窘迫,面頰微微泛紅,“你們慢慢來就好。”她把圍巾松開了個口,順手解下來。
“親愛的,這沒什麼的——”傑拉爾丁忽然瞥見女兒圍巾下什麼裝飾物都沒戴的白皙脖頸,笑容頓時消失了。“嘿!凱莉,你不喜歡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嗎?”
她神色蓦然一怔,戰略性摸了摸脖子,“…沒有,媽媽,我很喜歡那份禮物。”
“那你怎麼不戴着呢?”做母親的一臉沮喪,“你不是喜歡中國元素的東西麼,那條琥珀平安扣項鍊我做了快半年了,我想着凱莉你戴上一定會很好看……”
“不,媽媽,我沒有不喜歡。”她确實沒有不喜歡,但不把它戴上另有緣由,她暫時還不想說。“我很喜歡那條項鍊,我覺得要好好保管,戴上了萬一弄丢了怎麼辦。”
傑拉爾丁先前還低落的表情一瞬間化為了欣喜,她揉着女兒金燦燦的腦袋,笑道:“哎,真是個傻孩子!在意那麼多幹嘛,送給你就是你的了,沒了我再給你做一條新的就是了。寶貝,明天就是聖誕節了,記得把項鍊戴好,我們明天吃過午飯還要去亞瑟和莫麗家。”
“去哪兒?”
“亞瑟和莫麗家,我沒跟你說過麼?噢天啊,我還真忘記了,竟然沒寫在信上。”她歎口氣,彎腰将茶幾底下過期的雜志報紙一股腦塞進了垃圾桶,随後走去了廚房。“月初我就和他們約好了,聖誕節去他們家做客,所以明天我們一家人都要過去,凱莉,希望你明天能戴上那條項鍊,等他們見到你一定會驚歎的……”有什麼好驚歎,早就不是第一次見面。凱莉奧普沒聽她說完話就上樓了。
用過晚餐,洗過澡,晚上不到十點她便跟父母互道晚安,回房睡覺了。一夜無夢。
又是一個平靜的早晨,大雪紛揚不止,簌簌然飄落到了窗戶的玻璃上,她在微明的天光中醒來,睜開眼睛的一刹那就看見了窗外潔白柔軟如棉花糖的雪花迎風起舞,仿佛一幅靜谧安詳的冬日水彩畫。她靜靜地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感受着雪花、沉睡中的房屋、均勻的呼吸所構成的甯靜時刻,想象自己是一條潛行北冰洋的藍鲸,在無人闖入的海域做着自由引體。過了半分鐘,或兩分鐘,她又睡着了。這一覺睡飽天色大亮,她倏地支起上半身看了眼床頭櫃的鬧鐘,時間顯示十點一刻。
她慌慌忙忙掀開被子,穿衣服,找拖鞋,到盥洗室洗臉漱口。大衛哼着歌經過二樓走廊,聽見洗漱的聲音忽地停在了盥洗室門前,“凱莉,昨晚睡得還好嗎?”
“很好,爸爸,我是不是錯過早餐了?”
“是啊,我和你媽媽也錯過了。”他倚着門框,伸了個懶腰。“你不餓吧寶貝,晚點就可以吃午飯了,喔是了,你的禮物在聖誕樹下面,快去看看吧。”他說完就走了,好像專門來這裡通知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