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蘇格蘭高地迎來了短暫的雨季,氣溫驟降,子彈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打在城堡的窗戶上,一連下好幾天。由于天氣不好,戴維斯連續一個禮拜都沒叫他們去球場訓練了,格蘭芬多隊的訓練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伍德仍舊頂着風雨定期展開訓練,這點險阻完全澆滅不了他對魁地奇的熱情。
在這種時候,凱莉奧普便分外慶幸自己進的是拉文克勞隊,隊長也沒什麼強烈的好勝心,否則她現在就不能舒舒服服待在公共休息室了。她所設想的校園生活其實非常簡單,上課認真聽講,課餘時間一半分給作業和訓練,剩下一半當然就要用來好好享受,畫畫,閱讀,散步,沏一杯茶跟朋友聊一個下午,多麼閑适,多麼惬意。照理來說,她這個年齡應該是充滿了活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但在上一世她已經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不得已的忙碌,現在重頭來過,她隻想抓緊一切空閑做自己的事。
星期天下午,她哪兒都沒去,在寝室睡過午覺,出來窩在休息室的單人沙發上看麻瓜寫的小說。窗外雨聲嘩嘩,寒風呼号,壁爐裡的柴火噼啪作響,人們不是在看書就是低聲交談,她聚精會神盯着紙頁上的英文字,隔一會兒就翻一頁,有人走近了都沒有覺察。
“這是什麼書?”一道恍惚的聲音在沙發背後響起。
“窄門。”她一下子就聽出了是誰,“法國的一個麻瓜作家寫的小說。”
盧娜繞到了沙發前面,臉上挂着一抹淺淡的笑意,“我下午出去碰見了尼克,一個格蘭芬多的幽靈,他要在萬聖節前夜舉行五百歲的忌辰晚會。我說這很好,很有趣,他就邀請了我,我問他可不可以再帶上一個朋友,他答應了,所以你要一起去嗎?”
“求之不得,我還想采訪他們呢。”她喜上眉梢,啪的合上了書。“我原本是打算先問問格雷女士的,據說她在城堡裡遊蕩了千年,一定知道很多霍格沃茨的秘聞,可她總是那麼神秘,那麼安靜,你想從她嘴裡打聽到隻言片語難如登天。我覺得,她是不是…生前受過什麼傷害,假如真的是這樣,那我再去打擾她就說不過去了。”
“幽靈也有各種各樣的性格。”盧娜說,“有一次我迷路了,她穿過牆壁,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帶我回了塔樓。她沒有說一句話,但我知道她是在幫我。”
凱莉奧普笑道:“是麼?難不成每個拉文克勞的學生迷路了,她都會幫忙?”她想招呼盧娜坐下,可周圍的沙發都坐滿了人,她于是起身,和對方站在一起。
“我隻是在一個恰好的時機得到了她的幫助,這樣的時機不會每天都有。”
她們來到窗邊,雨水打濕了窗口玻璃,雨幕下的景色朦胧不清,猶如罩上了一層半透明的薄紗。兩人眺望着遠方的群山,盧娜聲音輕柔:“這種天氣不單會滋生很多蝻鈎,連騷擾虻的數量也增多了,我早上起來都要先清理幹淨身上的騷擾虻,不然等它們飄進了我的大腦,我就吸引不到彎角鼾獸了。”
“盧娜,你确定你不是讨厭下雨天才這麼說的嘛。”她覺得自己比起上個月大有長進,對于蝻鈎、彎角鼾獸已有基本的認識。雖然這個學校裡除了盧娜沒有第二個人會提到這些東西,但她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抱持一份審慎的态度,既然沒有證據證明它們是否存在,那她也不必急于否定它們的存在。
“奧普,可以給我看看你的那本書麼。”女孩忽然說道,凱莉奧普隻當對方想轉移話題。
“好啊,你想看就拿去看吧,我已經看過一遍了。”中文版的早在以前就看過了,可惜她不是生在法國,這樣就可以直接閱讀原版小說,但相對的,她也可以毫不費力看完許多過去看不了的英文原版書籍。
盧娜接住她遞過來的書,目光在封面上停留了一陣子。“這是關于什麼的故事?”
“可能是愛——”不知何故,她頓了片刻,“也可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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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前夕,其他學生都高高興興到禮堂參加晚宴了。人們傳言說,鄧布利多預定了一支骷髅舞蹈團給大家助興,但看骷髅跳舞哪有看幽靈聚會來得有意思。凱莉奧普期待了好幾天,出發前特地穿得比平時厚實了些,揣上了兩袋手指餅幹和一包巧克力,然後跟盧娜一起去了地下教室。
通向忌辰晚會的那條過道點上了黑乎乎的細蠟燭,它們在燃燒,閃着藍盈盈的光,襯得整條過道都陰冷而幽暗。她們每走一步,氣溫就下降一點,盧娜穿得不多,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她把自己那件厚鬥篷解下來讓對方披上。這時候,她們不約而同聽到了一陣奇異的聲音,宛若有一千個指甲在黑闆上刮來刮去。
轉過拐角,差點沒頭的尼克站在一個門口前,身上披挂着黑色天鵝絨的幕布。在他旁邊,是格蘭芬多的三人組,他們同時看見了彼此。
“晚上好,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們!”
她高昂、興緻勃勃的聲音倒是驅散了幾分冷氣,“在萬聖節前夜來參加幽靈的晚會實在太棒了!噢,你好,尼克,很榮幸能接受你的邀請,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凱莉奧普·蘇利文,盧娜的朋友。”
“你好,蘇利文小姐。”幽靈無限悲傷地說,“親愛的朋友們,歡迎,歡迎,你們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摘下插着羽毛的帽子,鞠躬請他們進去。
凱莉奧普同他們打過招呼,率先走了進去。羅恩跟在後頭,對兩個同伴說,“你們不覺得她今天比平時都要興奮麼?在她自己的生日派對上,我都沒看到她笑得那麼開心。”
哈利和赫敏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羅恩會這麼說,他們沒來得及回話,冷不丁冒出了一個鬼魂般飄渺的聲音:“她早就想見見那些幽靈了,還想跟他們說說話,我也覺得這是一個很不賴的主意。”
女孩拖着鬥篷走入地下教室,三人面面相觑。
“那是誰?”哈利問。
“盧娜·洛夫古德,拉文克勞的一年級學生。”赫敏幹巴巴地說,“我想不通凱莉為什麼跟她關系好像還不錯,這很不合理。”
他們走進去,眼前的場景令人大吃一驚。裡面擠滿了幾百個乳白色、半透明的身影,他們大多在擁擠的舞場上遊來蕩去,和着三十把樂鋸發出的可怕的聲音跳着華爾茲舞,演奏的樂隊就在鋪着黑布的舞台上,凱莉奧普正站在台下為他們喝彩,看起來就像到了演唱會現場的普通觀衆一樣。
“她跟我想象的有點不同。”哈利略帶疑惑地看看赫敏,提出建議:“我們也到處看看吧?”
“小心,不要從什麼人的身體裡穿過。”羅恩左右張望,顯得有些緊張。三人繞着舞場邊緣慢慢走。
樂隊的演奏告一段落,凱莉奧普轉身去了别的地方,她走着走着,擡頭便看見了一群修女從天花闆上經過,她們個個闆着臉,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随後她又看到了胖修士,他是赫奇帕奇的幽靈,此刻在和一個腦門上插着一支箭的騎士聊天,她忽然很想上去跟他們聊一聊。
一個周身沾着銀色血迹的幽靈迎面飄過來,他骨瘦如柴,兩眼發直,她想了想,認出這是斯萊特林的幽靈,血人巴羅。
“你好,巴羅閣下。”她叫住了這個幽靈。
他停了下來,看着下面的女孩,一言不發。
她覺得很神奇,在他身上,她感覺到了某種和格雷女士隐晦的聯系,仿佛他們兩個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們說,你在霍格沃茨待了有一千年了,巴羅閣下,你在這裡待了那麼長時間,不覺得寂寞無聊麼?”
“無聊?”他喃喃自語,嘶啞粗厲的嗓音像一把磨着鐵闆的鈍器。“小姐,你活得還不夠久,未曾經曆過徹頭徹尾的絕望,對于那些心灰意冷的人,千百年的光陰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你太小了,你不會明白的……”
“一個人年輕,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她正色道,“假如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我願意傾其所有去彌補這個錯誤,去補償受到傷害的人,竭盡全力做我應做的事。可當過去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有任何留戀,不愧疚,不感到悲傷,因為我付出了同等的代價,也得到了相應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