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河聞聲回身,不解地看向唐璃,唐璃上前一步拽住他袖角,将他拉至廊隅,“枕河。”唐璃語聲微顫,哽咽凝于喉間,“當年之事,是我之過,無論你是否相信,我當初當真并非故意。”唐璃頓了頓,清淚盈睫,“我與隴安相伴的時日,遠長過你們……”
謝枕河話音驟冷,打斷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唐璃眸中哀色流轉,“隴安的形貌,我記得大緻,此人與她形貌相差截然,你難道不覺得,她的性情、氣韻神采與隴安相差甚多麼?”
謝枕河拂開她攥住袖角的手,“我看你當真是魔怔了,居然說出此等荒謬言論。”
唐璃鼻尖泛微紅,貝齒輕咬下唇,泫然欲泣道:“我隻是心有所感,略提一句罷了,枕河何故如此疾言厲色?”
謝枕河鄭重告誡她:“唐二,收起你這幅惺惺作态,你若謹守本分,我自不會與你為難。”謝枕河不再多看她一眼,袍袖一振,快步離去。
唐璃朝身側的阿茜低訴:“他這人,如今怎的待我這般冷硬?”
阿茜細聲安慰:“姑娘,許是謝小侯爺心情煩悶,一時氣性大了些?”
阿茜心中為自家姑娘抱屈,姑娘生的貌美,尋常男子呵護憐惜尚且不及,誰舍得似謝小侯爺這般粗魯相待。
唐璃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面上那抹委屈漸漸化為一絲幽微的冷意,“我不信,以他對隴安的熟稔,會不起疑窦,章安妃宣我後日入宮,這才是要緊事,回府熟習禮儀罷。”
二日後,唐璃心懷惴惴入宮,說來這還是她初次踏入宮門。
芳華宮内,陳設珠玉琳琅,正殿之上,端坐着一位年約三十許的婦人,便是章安妃。
唐璃擡眸望去,見其玉肌凝脂,容光煥發,一襲時新的雲錦宮裝襯得氣度雍容,眉目間暖意流轉,笑意盈盈,唐璃感慨難怪其受寵數年不衰。
唐璃回過神來,慌忙斂衽而拜,垂首恭聲道:“臣女唐璃,叩見安妃娘娘,請娘娘清安。”
“起來罷。”章安妃一手虛擡,“說來,本宮家父當年曾是太師門生,論起來,你我并非外人,往後璃兒可要與本宮常常走動才是。”
唐璃聞言微微颔首,并未應聲,私自與後妃往來,稍有不慎便擔個結黨營私的罪名,況且太師門生故舊遍及朝野,但凡曾在其手底下做過事的人,皆自稱太師門生,章安妃此番言語明示結納太師府之意,其心昭然。
章安妃眸中含淚,一副我見猶憐之态,唐璃心下躊躇,不知如何寬慰方為妥當,怕言語失當反招禍患,章安妃執着尺素假意輕拭眼角珠淚,“本宮那福薄的三皇子,終究不争氣,幸蒙陛下垂憐,将四皇子過繼膝下,聊慰孤寂。”
唐璃不解章安妃向她談及這些是何意,不能不答話,唐璃垂眸屏息,字字斟酌道:“陛下待娘娘恩澤深重,臣女有所耳聞。”
“你?有所耳聞?”章安妃忽地嗤笑一聲,随即長歎,“哎,看來陛下待本宮之心,還是不如中宮之萬一呀。”章安妃眸光乍冷,直直看向唐璃,适才的哀戚之色已悄然褪去些許。
唐璃心頭一凜,急急跪地,“臣女失言,萬望安妃娘娘恕罪。”宮裡最是殺人不見血的去處,章安妃若存心尋個由頭發落她,便是父親太師親至也無從置喙,念及此,唐璃掌心沁出薄汗,這章安妃敢與中宮分庭抗禮,其心叵測。
唐璃強作鎮定,直言問道:“不知娘娘今日傳臣女入宮有何事吩咐?臣女必然肝腦塗,為娘娘效勞。”唐璃心中念頭急轉,總之先穩住章安妃再說。
章安妃端詳唐璃,是個剔透的妙人兒,如此省卻她許多唇舌,袅袅娜娜走下台階,停在唐璃面前,俯身一指指尖輕輕托起唐璃那張嬌顔,聲線柔婉:“起來罷,随本宮入内。”
宮裡不日傳出陛下欲将四皇子過繼與章安妃的消息,三皇子已無後嗣之力,章安妃自要為日後綢缪,她深知中宮難容她。
晨光熹微,懷钰正用着早膳,清蓮悄然近前,将聽來的消息告知懷钰。
清蓮蹙眉歎道:“四皇子生母尚在,此舉,何其折辱其生母。”
懷钰擡眸,示意清蓮噤聲,“隔壁還住着一位,慎言。”懷钰疑惑,“不應該呀,以姨母對儲君之位的必得之心,怎會容四殿下與章安妃聯手,危及哥哥的位置。”四殿下才幹卓然衆人皆知,隻是礙于生母出身微賤。
懷钰起身至桌案前,提筆濡墨,提寫拜帖,“午後速遞宮門呈入。”懷钰将帖子遞與清蓮,語氣笃然,“姨母此次必會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