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忽而掠出兩道人影,齊齊朝馬車刺來,車夫當胸中滾落轅木,驚馬長嘶急竄,懷钰搖搖晃晃踉跄難穩身形,好在唐羨好反應迅速,急忙掀簾探身攥住缰繩。
唐羨好單手難敵,懷钰冷冷的凝睇着她的背影,眸色迸發狠意翻湧,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出去幫她,抽出短劍朝刺來的刺客喉嚨擲去,貫入刺客咽喉一擊斃命。
懷钰到底是在軍營待過,她雖說氣力不濟,身手平平,但是生死關頭行飛刃之術保命還是尚算精熟的。
唐羨好沒有旁的心思去顧及手臂上的劍傷,勒缰穩轅直至馬嘶漸歇,車駕方定,勉之的暗衛方才從遠處疾馳而至,雖出已出平陽地界,然真要從此處離開,談何容易。
一行人去了接應的客棧,那次之後,接應的客棧已悄然遷至離平陽外三裡處的老槐樹下,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反而不易被發覺懷疑,成藏身地。
“隴安。”
懷钰正出神,突如其來的呼喊,手腕蓦然遭人擒住吓了一跳,回身一看發現是謝枕河,連忙将手抽出退後半步。
隻見謝枕河滿臉凝着化不開的憂思與悔意,後悔他沒有護好隴安,指節分明的手懸在半空,終是緩緩垂下,“你無恙便好,當真無恙便好。”終究咽下探詢,他不在乎隴安與那人有何過往,他隻在乎隴安的安危。
懷钰身子素有不足之症,常年病痛,安排的行程本是車馬行兩日必擇驿館調息,此番勉之的暗衛已在平陽城内布下周全之局,未料得懷钰提早便出了宮,唐羨好率數名暗衛一直守與城中窺探懷钰是否有行迹,因而她們得以發現的及時,這後面的唐羨好尚未傳訊到留于城外接應的人,今日隻能暫栖接應的客棧暫作休整。
唐羨好将新拿出的衣物遞與懷钰,“郡主先換身舒服些的衣裳罷,今夜你好生休息,明日寅時三刻啟程最為妥當,我們得早些出發。”破曉時分市井未醒,方能避過諸多耳目。
在南夏諸人的眼中,唐羨好乃是勉之麾下親衛,是受太子之命護持隴安郡主安危的人,亦是郡主視作心腹的人,謝枕河自然也是如此認為的,礙着謝枕河在場,唐羨好沒有與懷钰細細禀明勉之對她們的交代。
唐羨好引着懷钰上樓上的廂房換衣,謝枕河自持君子之儀,亦不會不識趣的跟上去,“我等你用晚膳。”
“嗯。”懷钰淡淡回道,窗棂漏下的暮色掠過她眉間,每逢與謝枕河相對,總覺愧意難遏。
待懷钰更衣畢,稍微順心,坐至圓桌旁飲茶潤喉,唐羨好見她神色稍霁,好奇問道:“适才刺客突至,觀郡主神色,竟似早有預料?”
懷钰擡眸細細審視唐羨好須臾,終究沒有吐露出實情,“總歸快要離開大昭了,往後你我不會再遇到那些人,既然還未完全離開,不要生枝節為好。”她當時下意識以為是宋輯甯遣人來抓她,他是當真能瘋到如此地步的,可那刺客劍鋒出鞘刹那,她便打消了這想法,他大抵是舍不得傷她分毫的。
有理由殺她的,欲取她性命者唯有傅霓旌,懷钰愈忖愈覺蹊跷之處,愈發參不透傅霓旌到底想做什麼,究竟是不是傅霓旌手筆,抑或另有……
唐羨好隻覺懷钰有些不一樣,具體說不上來,對她似是隐現疏離之态,不再有信任,又似是懷钰周身氣韻皆不同往日,況且,以往她受傷,懷钰必會神色慌亂的命她速速去上藥。
心中紛亂如麻,既然答應了謝枕河,懷钰縱有不願還是起身朝樓下走去。
此處雖為接頭處,客棧仍需照常迎客以掩耳目,才不至讓人起疑,時有生客往來其間,晚膳安排于樓下最靠裡的雅閣,四壁密合難窺形迹,不易被人發覺。
看着桌案上銀絲脍鯉,懷钰頓箸停碗,明明饑腸辘辘,卻覺得竟無半分進食之意。
謝枕河溫聲相詢:“可是飯菜滋味未合心意?”唇邊綻出溫柔笑意,“無事的隴安,待歸返南夏,王府自會備齊你素日愛飨的膳食,若仍不慣親自給你做,昔年你總愛纏着我烹制羹湯呢……”他滿心歡喜的說着往事。
懷钰眸光微轉,沒有回答他,默然片刻朝唐羨好道:“你先退下,我有話同謝小侯爺言說。”
唐羨好一愣,未做聲退出廂房,門阖上時回望,見紗窗上映着兩道修長人影,心下暗惑懷钰于謝枕河素來是能躲則躲,今日怎的平白有話相談。
懷钰因着趕路疲乏,索性伏身下颌靠着圓桌,擡眸見謝枕河真誠的笑意,朝他打趣問道:“怎的這般着急‘我’?”便見謝枕河因她這短短一句話玉山生霞,素日清冷的面容洇染薄紅,竟嗫嚅難言,偏教她一句戲語亂了方寸。
謝枕河錦袍下指節捏得泛白,隻覺得她問的過于直白,自是因為在意,偏生他口舌笨拙。
懷钰瞧謝枕河此刻情狀,眸中星子漸黯,心中失落,曾幾何時,宋輯甯也是這般的,她笑着打趣他時,明明隻是簡短的一句話,他便覺着赧然,支支吾吾的作答不出,她再難覓當年捧出整顆赤誠心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