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紀婕妤身側的侍女宜月求見。”鄒榮趨步近前,躬身回禀,“宜月言稱,知曉紀婕妤因何而病。”
見宋輯甯點頭,鄒榮即刻将宜月帶進殿中。
“叩見陛下。”宜月行至高台前,雙膝及地,以額觸地行禮,“奴婢鬥死以告。”
将匕首呈上,聲若蚊呐,卻字字分明:“此匕首,是淑妃娘娘賜奴婢自盡的……”一五一十的将懷钰同她所言悉數告知。
宜月回鑲雁宮時,蓦然與劉姝甯打了照面,劉姝甯附耳低語間字字珠玑,切中關竅:“将一切你所知曉的,同陛下言明,你方有保全自己的可能。”
宋輯甯同紀瑾華相談話語,劉姝甯偶有竊聽,劉姝甯猜測以紀懷钰跋扈的性子,不會容下紀瑾華。
宜月覺着,劉姝甯此言極對。
宜月盡數剖白,絲毫未注意到宋輯甯愈發陰沉的面容。
宋輯甯陰沉道:“将她拖下去,杖斃。”
鄒榮垂首應諾,掌心已滲出冷汗,宜月怔忡間被立政殿宮人架起,裙裾掃過門檻,待宜月醒悟哭喊“陛下明鑒”時,殿門已阖。
鄒榮抹了把額間冷汗,這宜月當真愚鈍,毫無絲毫眼力見,以陛下對淑妃的寵愛,竟敢出言攀污。
宋輯甯眸光凝滞于禦案,朝殿内宮人告誡:“宜月今日所言,朕不希望從任何地方再聽得。”
宮牆之内,朝野市井之間,但凡有人敢以片語隻字诋毀懷钰,他必會嚴懲不貸。
誰都不能說懷钰有任何不好,誰都不能……
得知宋輯甯杖斃宜月後,懷钰不禁呵笑,倒是正合她心意。
宜月原是臨安侯府舊仆,紀瑾華出生後,宜月被撥至七房伺候,宜月同紀瑾華相伴數載,若言宜月對紀瑾華沒有主仆之誼,如何信服。
懷钰坐對銅鏡怔忪失神,幼時姊妹相稱,豈料今朝竟成這般光景。
背叛之人,懷钰向來痛惡,她疑雲叢生,紀氏族人的一舉一動被宋輯甯了如指掌,與七房衆人逃脫不了幹系。
梗陽氏,或遭人利用,可妻子有孕在身,梗陽氏何以冒此大險……
宋輯甯去過傾瑤台好幾回,每每欲言又止,想問懷钰紀蘭馨之死是否與她有關,可想起她對親人以往的在乎之意,終是将诘問化作歎息,未有挑破,其實她想要誰死,大可直接告知于他,他會替她代勞,絕不讓她背負上任何罵名。
紀瑾華驟發心疾,藥石罔效,殁于鑲雁宮偏殿。
未及三七之期,少陵王妃入平陽了。
宋輯甯特意前去傾瑤台知會懷钰,想來少陵王妃同懷钰有事可談,他亦欲窺探,懷钰為何要命少陵王妃偷盜少陵地界的兵防圖,是為宋安,還是為她在南夏關聯之人……
同行于宮道分岔,甯瀚冷淡道:“你且去,酉時,必須至白虎門處,否則你知曉本王會如何。”
少陵王妃:“王爺放心,妾身絕不給你惹麻煩。”
觀二人形貌,難掩疏離之态,不似尋常夫妻,似是陌路相逢的陌生人,甚至隐約似是反目成仇的仇家。
方踏入傾瑤台前殿,茶盞應聲迸裂于身前,紀媛嬿擡眸望向殿中,以為是懷钰惱怒于她,她雖遠在少陵地界,但勉之所派的探子有詳細告知于她,母親與妹夫所做之事。
母親從前教導她的皆是同氣連枝,榮損與共,母親定是被那梗陽氏所蠱惑。
紀媛嬿取出尺素,蹲身收拾碎裂瓷片,仔細包好後遞給身後的侍女,方才緩步入内,“姐姐。”
懷钰本是在惱怒今晨宋輯甯以折扇挑開她腰間絲縧的孟浪行徑,因此才摔碎茶盞。
聽聞“姐姐”二字,已有許久未聽得這稱呼。
懷钰在族中與紀媛嬿是最為交好的,但自打她被高祖指名為太子妃人選,一切漸變有所不同,似是高位者俯視下位者,雲泥殊路自此而生,二人的關系再不複最初。
既信任,又心存芥蒂,難以言明。
卻無法矢口否認,縱有龃龉,如今二人在族中可堪堪信任的,唯有對方。
紀媛嬿欲行禮,懷钰疾步近前虛扶她小臂将她扶起,“落坐再…”趁此之際,紀媛嬿急忙将圖紙從袖中取出。
懷钰話音未落,忽覺袖底一涼,信箋暗渡,懷钰淺瞥,神色略有怔忡,不是說紀媛嬿偷盜的是假兵防圖,已被少陵王截獲,暗渡給她這兵防圖的紋樣,怎同真的那卷不差。
懷钰将兵防圖籠入袖中,歸座朝殿内一衆宮人道:“你們皆至殿外候着罷。”
“姐姐!”紀媛嬿落座,滿臉焦灼,“母親定是被那梗陽氏所蠱惑,你知曉的,四妹妹向來膽子小,母親又甚少過問前宅之事。”
盞中微漾,懷钰垂眸輕啜香茗,不緊不慢道:“你且寬心,你母親和你姊妹,皆安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