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怯懦道:“皇後娘娘傳太子妃進宮了。”江沅望着他疾步朝書房而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心中極盡失落,她已有半年未見到他,之前他在府内她也要月餘才能見到。
-
湯池氤氲水霧中,懷钰浸在溫湯裡,深思往後,忽聽得珠簾微響,清蓮的聲音出現在身後:“少主安好?”
懷钰回首,“你,你不是被送回邊城去了嗎?”這是自幼相伴的貼身婢女,一路随她從平陽去的邊城,行至平陽驿站時才被告知宋輯甯有令不許她攜私仆同入。
可若以宋輯甯的性子,定會派人監視着清蓮回邊城的。
清蓮指尖掠過水面,掬水自懷钰肩頸處徐徐澆落,拿起錦盤中浸透木樨露的軟帛,沿着懷钰纖細手臂細細擦拭,“少主安然無恙便好,多虧殿下察覺不對,如廁的間隙,殿下遣人扮作奴婢模樣魚目混珠,又遣快馬半途接應,這才能改道南夏。”
懷钰倏然轉身,水珠順着鎖骨滑落,“哥哥?”難怪能在此見到清蓮,平陽去邊城少說也要一月,來南夏太子府不過幾日的路程。
懷钰浸在水中的指尖無意識蜷起,勉之遠在千裡之外,竟始終似懸絲診脈般掌握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懷钰從她手中接過軟帛,“小蓮,你便這般信勉之麼?”
聽懂言外之意,清蓮搖頭,“奴婢若是要信他,也得姑娘你覺得他可信,信與不信,終究是要落在姑娘這杆戥子上稱量的。”
-
赟兒離開懷钰心中不安,便不停哭鬧着。
眼下懷钰在休憩,勉之在書房處理公務,青绾不能去打擾這兒人,赟兒淚似斷線珍珠,怎麼哄也哄不好。
江沅閑時散步聽得院落中一陣哭啼,湊近看見青绾抱着孩童手足無措地立在廊下。“給我吧,我來。”
青绾猶豫:“江保林…”
未等青绾應答,江沅已伸手将赟兒攬入懷中,她熟練地用左臂托住嬰孩脊背,右手自腰間取下繡着并蒂蓮的尺素,輕柔拭去孩子眼角的淚珠。
赟兒溫熱的呼吸噴在頸側,江沅指尖蓦地發顫,她曾也有過孩子,可惜三歲便夭折,她的孩子若是還在,如今應是與這孩子一樣的年紀。
江沅見赟兒在自己懷中漸漸止住抽泣,滿臉慈愛問道:“你姓名喚什麼呀?”
“宋赟,文武貝赟…”聲音哽咽,赟兒還是完整答道。
美好之意,宋赟?姓宋且此名,莫非是先帝的那一子?江沅心中駭然。
“入夜涼風往脖頸裡鑽,大人都受不住,何況幾歲的孩童?”江沅将貂絨風兜攏了攏,轉身便要往自己寝居而去,“我屋裡炭盆燒得旺,他今夜且暫由我照拂。”
青绾欲言又止,她也不敢拒絕,終是碎步追去,“江保林好歹讓奴婢給殿下遞個話。”
“你自去禀明便是。”江沅蹙眉,低頭輕蹭赟兒冰涼的臉頰,“就說我見不得赟兒在風口受罪,我替他照拂,總比交給粗手笨腳的強。”
青绾聽明白江沅是對從前之前心有芥蒂,不放心于她,見江沅帶走赟兒,輕歎口氣急忙去書房回禀。
勉之忙完公務方才去江沅的寝居,推門而入,藥香從珠簾後溢出,指尖觸及珠簾的刹那,侍女從珠簾後端着空藥碗出來,屈身低聲道:“殿下萬安,保林服了湯藥,才歇下。”
勉之不免擔憂,“她身子還是不好?”江沅生産後将養近兩年,還是如此。
勉之難得來此,侍女心中替江沅高興,恭敬回禀:“今日小公子陪了保林一下午,保林心情比往日好多了,晚飯也多進了些。”
“小公子?”勉之心有疑惑,繞過屏風走進内室,見江沅睡顔。
江沅入睡一向不安穩,半夢半醒聽得動靜,撐着身子想起來,“殿下。”
勉之俯身,将她扶坐起,“怎麼醒了?”
“殿下今夜怎麼來了?”勉之回府第一夜便來她這處,明日太子妃隻怕是要狠狠怪罪于她。
勉之坐在床榻邊上,“太子妃今夜留在宮中陪母後,孤來看看你。”江沅順勢靠在他肩上。
碰到她雙手冰涼觸感,攏了攏被衾到她身上,勉之問道:“赟兒在你這兒?”
江沅并無惡意,慌忙解釋:“妾身隻是瞧那院子有些破敗,才将他帶來自己寝居的。”
勉之崇尚節儉,府内好些地方确是許久未曾打理修葺,給赟兒暫尋的那處住處,是今日急匆匆收拾出來的,他另有打算。
青绾來給他回禀時,他半分不着急,便是因為相信江沅,眼下又怎會怪責她,勉之認真道:“江沅,孤欲将赟兒記于你名下。”這或能保住赟兒性命。